变迁而飘散,鼎都内各大坊市时有白事发生,丧乐奏满了载初十四年的夏日。每年盛夏和寒冬总要带走一些人,只是今年的更加刺目些。幸运的是,今年地府的名单里依旧没有阿四亲近且熟悉的人。大人们见惯了死生无常,并不像孩子一样能生出多余的伤情。北境快马加鞭赶回来一支五十人的队伍,领头者是卫国公世子闵玄鸣。辅国公吴女侯过身,闵玄鸣代替母亲赶回奔丧,先入宫见过皇帝,而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吴家老宅。辅国公的军旅生涯以四十岁与丈夫割袍断义为,守边二十余载,七十解甲,一百零三岁离世,当的上喜丧。她的独子闵清沁为承袭吴家的爵位,现学了淑太主的手笔,自闵姓改回吴姓,降等袭爵为顺化郡公。丧事和丧事也是不同的,阿四睡前从雪姑口中听完了吴女侯堪称传奇的一生,长舒一口气:“老将军的女儿真是幸福啊,有这样伟岸的母亲,且在七十七岁才与母亲分别。”要是她也能七老八十了才送走皇帝阿娘就好了,八十岁就死,不敢想象这该是多快乐的一生啊。“四娘该睡了。”雪姑掖好床边被角,合拢床幔。临近迁都,各类流言见风就长,皇帝不会因此更改迁都的决定,而是拟定了迁都后的年号。在皇帝纵容之下,阿四扒开初拟的诏书看过,写有如意二字。载初十四年八月初八,诸事皆宜、不避凶忌的黄道吉日。两队清道的骑兵最先出鼎都,四马指南车、记里鼓车等紧随其后,随行官员的车驾与十数列骑兵卫队之后是左右威卫护持的玉辂,太仆卿驾驭玉辂,百位驾士簇拥前后,林听云与右卫大将军守卫左右。万人的车队出行,虽然有沿途郡县补给,所需衣食也必须自带部分。诸卫禁军为后卫,声势赫赫。太子和左相陈姰留守在鼎都主持,两人前后站在城楼上目送皇帝仪仗远去。阿四从窗户探出头回望鼎都,车马没能全部出城门,鼎都已经消失在目光尽头。
“阿姊!”阿四乘坐的马车和姬宴平并驾齐驱,掀开窗户高声说话就能听清楚。随着年龄的增长,姬宴平失去了少年时期无穷无尽的精力,只想窝在车上等候旅途早日抵达终点。听见阿四的话,姬宴平轻叹一口气,让侍从揭开车帘回话:“怎么了?”阿四从未出过远门,故而分外兴奋:“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找你说说话。”姬宴平张口想劝阿四多休息,珍惜此刻的精力,漫长的颠簸路途是做工再精美的马车都无法避免的。但考虑到即将到来的痛苦现实,姬宴平又觉得没必要打断阿四的兴致,神色复杂道:“你说吧,我听着呢。”马车很宽敞,可以供她翻来覆去地滚动,提前准备好的各类零食茶水满足阿四的味蕾,阿四确实很开心……直到开始有如厕的需要。然而队伍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需求停下,除非是皇帝的命令。退一步来说,即使皇帝愿意为阿四的需要停下队伍,等阿四的请求经过卫队层层传递,再到队伍停下,阿四就该憋死了!憋是不可能憋的,这对身体非常不好。当雪姑笑眯眯从马车暗格掏出木桶固定好请阿四上座的时候,阿四感到了灵魂的震颤,后悔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席卷而来,天杀的鬼差坑死她了。她想念后世便利的一切,尤其是抽水马桶!马桶给了她尊严!在阿四的强烈要求下,马桶周围多了一层遮羞布,阿四速战速决。香灰和香料掩盖了气味,马桶被收回到暗格中,雪姑维持着微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在不把人当人的地方,宫人和用具只有活物和死物的区别,主人当然不会有所顾忌。但是阿四有啊。遥想当年五岁,她废了好大劲儿才说服丹阳阁的宫人不用在厕间服侍,而是在门外等着。现在却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月,被马车拉着在路上晃荡了整整一个月!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基本上都在马车上解决……野外的夜晚星辰很美,阿四欣赏美景,更心痛快要散架的屁股和羞耻心。一路上久晴无雨, 暑气逼人,民间谓之秋老虎。夜晚驿站休息,天黑云高明星点点, 阿四嫌帐中燥热, 缠着姬宴平一块儿卧在草坡上望月。“这是在路上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吧。”安宁地出人意料,迁都前众人紧张而漫长的准备一度让阿四以为迁都的过程多少带点惊险刺激。姬宴平双手枕在脑后, 对着天上的弦月叹气:“应该吧, 过了今天, 就能进入新都, 不用再在路上风吹日晒雨淋了。”压过了难受的时候,阿四又觉得行路上所见所闻新颖有趣:“阿姊这样说话也太过啦, 风吹日晒是有的, 但根本没有下雨呀。”运道好得出奇, 往往车队路过某地之后今年的秋雨才落下,她们刚好避开了每一阵秋雨。这让阿四对天象升起好奇和兴趣:“司天台的测算还是有道理的,要不是天文太过枯燥, 否则真该跟着裴师傅好好学一学。”当初裴师傅教的用心,阿四只是敷衍,得过且过, 而今回头想想,或许是自己错过了。姬宴平望天道:“天文星象也是需要天赋的, 这样枯燥的东西,喜欢就是最大的天赋,既然不喜欢也不用强求自己,总归崇玄署学生众多不缺人用。”“虽然我心里总有点记挂鼎都, 但阿姊好像更担心,今天好像听见阿姊叹气好多回了。”阿四四仰八叉地仰倒, 对自己所望见的满天星辰感到满意,天地画卷是人力所不能企及的鬼斧神工。姬宴平拉紧披风帽檐:“我只是觉得我们俩人这样待在毫无遮蔽的野外,有些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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