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将罪王的两个女儿视如己出,连罪王的四个男儿也没有处死,而是养在掖庭。姬若水正是四男之一,也是唯一有正式姓名的罪王子。其他三个都在皇帝登基的第一年送往他国做和亲公子去了,独独留下了他养在深宫。听到这,阿四就懂了,两个女儿就是姬若木和姬赤华。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那么她这辈子的亲娘的肚量就能载天下。砍了亲弟弟,却能让弟弟的女儿做继承人,有亲女儿之后也不改变诺言,这气量,她不做皇帝谁做皇帝啊。往后的内容阿四没有再细听了,无非就是用杀父之仇挑拨离间,暗示姬若水岌岌可危的处境。听都不用听,阿四就笃定那老头肯定是个炮灰。就凭姬若水敏感的身份,阿四敢用明天的樱桃毕罗作担保,那一条船上的宫人至少一半都是皇帝的眼线。再说了,四个人里就留下姬若水一个,肯定有原因在里面。阿四听够了上一辈的故事,停下放河灯的动作,让乳母擦擦手开始吃鲜果。阿四坐在软榻上看着眼前还在争论谁会被姬若水选中的少年们,升起一股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骄傲来。只有她,发现了真相。在阿四全神贯注偷听期间,姬难和姬宴平又闹了别扭,一个怪里怪气地喊三妹妹,一个嬉皮笑脸地叫小公子。“哎呀呀,大公子开始张罗婚事了,不知道小公子什么时候摆出雀屏啊?”姬宴平深知对方讨厌什么,一个劲儿往那方面踩,“小公子一定会比大公子更受欢迎吧?”这句话让阿四想起来,公子这个看似尊敬的称呼还有和亲的一层缘由在里面,怪不得姬难不喜欢这个称呼,随时都可能被人打包送走的身份多晦气。“好呀,叫我来看看你的身手是不是进步得和你的嘴皮子一样快。”姬难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跳起来,往姬宴平身上捶,奈何手脚不如她灵活,即使大一岁,两人依旧打得有来有回。
其余人都在拍手看热闹,一个个不嫌事大。最后是闵玄鸣在中间打了圆场,一手一个将兄妹俩制住,停息了风波。虽说是同龄人,闵玄鸣家学渊源,迟早是要上战场动真家伙靠真本事活命的,下了狠功夫的人身手比起两个身娇肉贵的公主公子理所当然要更胜一筹。没了热闹看,旁的人笑嘻嘻一拱手:“世子威武。”从其他仆从对闵玄鸣的称呼中,阿四头一回知道,原来闵玄鸣是卫国公世子1。不过也是,能受皇帝重视到帮忙带孩子的地步,除过数十年的交情以外,也必须有点实在的东西。兄妹俩剩下的力气都落在赌局上,非要压过对方一头不可,卯足了劲儿等候,一人一双如炬目光盯得隔壁彩船的船夫都瘆得慌。姬若水那头的人散了大半,里头仅剩孤影三两只,连那个阿四特别关照过的赵老头都回去了。帮着统计的宫人揭晓答案,一下午不到的时间居然来了八十二个人,大多露了一面就被筛了,只有少数见了姬若水一面。不知道为什么,阿四的脑海里飘过四个大字:钓鱼执法。小小的赌局终究是被闵玄鸣占了大头,盖因其他人都猜错了,庄家自然赚个盆满钵满。闹了半日,天边的太阳西斜,吹来的风也夹带黄昏的凉意。姬宴平好歹记得中午被谢有容逮住的教训,特地早一步收了彩船,好让孟予带着阿四先回去。这头一动,其他的彩船不敢多留,一前一后地就都散了。靠岸了阿四才发觉孟乳母居然带了这么多的东西,煮羊奶用的器物和澡盆都带出来了。姬宴平瞧着羊奶里放的干果和蜂蜜,凑上来向宫人讨要,宫人只好煮了一锅又一锅,满足一窝小少年。就在阿四惬意地喝奶、赏荷花时,最后一只彩船也靠岸了,孟乳母是个周到人,特意留了两盏羊奶送给姬若水和尤二郎。“谢过孟夫人。”姬若水面容苍白,一副操劳过度、疲惫不堪的模样,弱不禁风地靠在力士身上歇息。宫人捧着羊奶,用勺子喂食。姬若水喝三口,就得缓一口气。抱着小碗吨吨吨喝的阿四对这架势感到迷惑,但不准备去理解他,于是将目光从这个奇怪的兄长身上挪到曲江池的荷花洗洗眼睛。就见一个采莲女撑着小舟,载着满满的莲蓬回来,口中唱着采莲词,潇潇洒洒往岸边来。采莲女一凑近,几个凑在一处喝羊奶的少年们立刻围上去,左一个熙熙阿姊你怎么在这,右一个熙熙阿姊什么时候回来的,很是熟稔。这人阿四在甘露殿见过的,她管皇帝叫阿姑,约莫也是个皇亲。“我昨日回来的,陛下许我三日假,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采莲子了。”尤熙熙将船桨一丢,将莲蓬分给少年们去玩儿,三两句打发她们走:“无事就早些散了吧,再晚一些,陛下就该回宫了。”少年们很服她,尤其是姬宴平,面对尤熙熙比面对谢有容时乖巧百倍,立刻就叫宫人收拾东西,即刻返回。阿四口舌小,羊奶饮得慢一些,被孟乳母抱着走时还在嘬碗底。回身时她无意瞥见荷花丛中好像有一只人手,吓得当场喷奶,停不住地咳嗽。衣裳前襟湿了一片,湿漉漉地粘在前胸。刚才她还在想澡盆带来什么用,现在就用上了。马车开动,阿四坐在木盆里泡澡,耳边听孟乳母念叨喝奶要小心,脑子在回想刚才看见的场景。回过神后她是想提醒孟乳母的来着,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尤熙熙正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可是,什么样的人非要在曲江池大庭广众之下就处置,私下不会方便很多吗?阿四小手拍水面,溅的水花四起,努力思考今天有没有遇见什么异样,要是哪条船少了人,肯定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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