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赖你对他还有一片心。”王爷夹枪带棒地挖苦,“话或许你不爱听,可真说让他不受风寒,老爷子比你强。”
大将军“呵”了一声:
“老爷子是没让他受风寒,老爷子自己就是风寒。人活着总得有点儿风寒的,不然就完蛋了。我和他的事你不要管。我已经同图拉古说好,做一种他们洋人的小手术,什么都不影响,但是一劳永逸。眼下恐怕要开战,怕有意外,还不是时候,等仗打完了回来就做。”
“——什么?!你,你要——”
“……我说了什么都不影响,只是变得不能让人怀孕而已。我已这样对着上天明志了,我的心还不够敞亮坚决吗?”
“——不、不管怎么样,这事他绝不会同意的!而且日后你后悔怎么办——”
“我不会后悔。”大将军义正言辞地说,“我杀了那么多人,本就是不配有后的。他这孩子是上天看在他的份上可怜我。”
王爷面色青白,越发觉得这父子二人都是一般的疯魔痴,一般的难以理解。最后他哆嗦着嘴唇问:“世上将军那么多……个个天命都是杀人的,难道就有谁不配有后了?”
大将军摇摇头:
“你下次去宗祠上香的时候问问我在阴间的亲爹。他杀人杀到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何况是孩子?老五,你活得顺遂,这没关系,你不会理解我们这样人的心思。横竖一条命,毁了没什么,只要有人因为你而高兴,值得就好了。做皇帝也得这么想,不能把命、把小我看得太重。世上有你和他这样的人,也有我和老七这样的人,各干各的才能好。”
他的话嗡嗡地在王爷的脑仁里回响。王爷呆若木鸡,瞧着冰寒的雪,甚至没察觉到大将军已不知不觉离去。
太后寿辰这日,众星拱月,热闹非凡。
太后见太上皇气色不好,关心地问他是否有病在身,他只说自己天冷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妨事,其实他并没咳嗽。
小公主每次见到父亲都粘着不放。这孩子别有一种敏感,今日十分乖巧,只在父亲的身上趴着不乱动。
但她的体重不比过去,几次弄得太上皇害喜有些严重,又非得忍着不可,面前的精致饭菜无论如何吃不下一口。
太后年纪大了,照例是早早带着小公主回去。太上皇方松下一口气,就觉得一阵恶心格外难过地涌上来,匆忙间以胸闷为由,挡着双唇,忍着不适到无人处干呕。
他的做派实在过于反常,也不合身份,若非逼急了绝不会如此。哪怕皇上是个傻子也瞧出不对了。
其实皇上机敏过人,打从席间就留意着父亲的一举一动。五王爷见太上皇害喜原本还想打个掩护,回头一碰到皇上阎罗恶鬼似地眼神,心里就“咯噔”一下,沉入了冰水。
趁着太上皇不在,皇上的眼刀转向大将军,这次既无阴阳怪气也无保留,而是纯粹的寒意。皇上嗓音变得像针扎似的:
“——大哥,你常年在行宫,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解释一下?”
他已然是不容置疑、兴师问罪的口气。五王爷。这章据说是当年恒慧皇后亲手刻的,刻痕栩栩如生,存了二十多年,太上皇只和家里人通信时才用。
收到回信时,太上皇正和几位宗室老哥哥吃茶,嘱咐让五王爷自己先拆开看。
王爷瞄了两眼,嫌大将军写得一本正经又肉麻,“哼”一声丢到旁边,字面朝下,用镇纸压着。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拿出来偷偷读。见后面一行匆匆写的“老五总趁我不在时怀孕,唯恐我这克孩子的毛病连累他,他心思弯弯绕太多,还请父亲多让着”心里又酸又想笑,暗道:十九叔对我好着呢,你再不回来,他的亲儿子就换成我了。
他也敢认,太上皇比他大的年纪还不足以当他的爹。
太上皇看完信,直摇头,叫湘环放在盒子里收起来。
王爷在院子里散步,太上皇瞧他孤身一人太危险,又让找两个侍女过去跟着。结果刚学会走路的源佑“啪嗒啪嗒”一溜小跑过去,瞧着比方才更危险。
乳母赶忙上前:“小祖宗,使不得,可别碰着王爷!”
“……算了算了,他在我这儿乖得很,跟条狗儿似的。”王爷活动还算自如,蹲下来戳源佑的小脸蛋。源佑“嘻嘻”浑笑,很是认同。
他的腰间系着一条便宜的平安扣,略显大了。按理说他若是皇子就不能佩这种市井东西,但左右不是,这玉佩的意义自然大于它的价值。
王爷望着那条玉佩,一阵恍惚。往事不经回首,由那以后许多风霜雪寒历历在目。
——但王爷觉得,风雪终有一日将会过去。
《玉京断雪》全文完
往后的故事,详见下篇。
永嘉二年,源佑快要两岁了。
行宫女官湘环第一次见到这样聪明的小孩,他的早慧承袭了此生恐怕不能再见面的亲生爹爹。
待他懂事以后,他的生身父亲五王爷告诉他:皇城正中那个富丽堂皇的院落他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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