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我啧了声,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叫他上来。”很快的,雪蛟就弯着腰钻了进来。他跪坐在马车的另一个小窗边,微垂着头,紧抿着嘴,喉结上下抽动,看起来有些紧张。“怎么了?”我问。“属下办事不力,被那人逃了。”“他的脊骨都被本尊踩断了,他是神仙不成,还能从你手下逃了?”我轻嗤,抬手勾起了雪蛟的下巴,“说实话。”雪蛟不敢躲我的手,又不敢与我对视,九尺高的汉子此刻窝囊委顿得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良久后,雪蛟才结结巴巴地说了实情。“是、是有人来接应他,属下大意了,被迷了眼,所以才叫他们跑了。”我了然地点头,又问:“那他的身份呢,你可问出来了么?”雪蛟缓慢地摇头,眼神仍旧飘忽。啧。雪蛟被我捡着的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说他是我亲手养大的也不为过,因此他的一言一行,神态举止,我最是了解。就像他捏起右拳,我就知道他不耐烦了一般,我很清楚此刻的他撒了谎,但我并不打算逼问他。他这人一根筋,认死理,他认准了我,便是给他个国王当,他也不可能背叛我,他不与我说,想来是有他自己的思谋在。更何况,我耳目通天,想知道什么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必去为难他。但他藏了心思这事还是叫我膈应。“雪蛟。”我撤回手,撩起眼皮凉凉地瞧他,“本尊讨厌不老实的人,这你是知道的。”雪蛟搓了一把脸,忽然抬眼看我,十分认真地说:“属下明白。”说实话,我不太信他明白。“属下绝对不是卖主求荣之辈。”好吧,就是没明白。我无奈地笑笑,用最简洁的话解释我并非是觉得他不忠,只是膈应他有事瞒我。说完了话,我问他听懂了没有。雪蛟懵懵懂懂的点头,只是一抬眼,那双眼里还是苍白一片。用许怡安的话来说,这叫清澈的愚蠢。我捏了捏眉心,轻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心酸。我自认是个好主子,从不克扣他们的银子,还自掏腰包给他们请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可如今这几个夯货还是斗大的字认不得一车,跟人家腹中有诗书的雅仆没法比。若不是他们几个身手了得,能略微掩盖一下文盲的本质,我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我往雪蛟头上拍了一把,啪的一声,很清脆,我觉得是他脑子里的水在晃荡。
“你们几个崽子要是再把那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本尊就将你们全扔到许怡安身边去,让她亲自教你们。”“主子,属下们罪不至此啊。”雪蛟苦着一张脸道。看他这样,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比起什么体罚、扣月钱来说,还是许怡安的名号更好用些。无他,只是那姑娘脑子里都是奇思妙想,折磨人的法子更是层出不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人折磨得溃不成军。除了泠鸢,剩下的几个都在她手上吃过苦头,自是十分怯她。想起他们昔日苦哈哈的模样,我又仰头笑了几声。听我笑了,雪蛟也抿唇轻笑,眼睛微微眯起,脸颊上有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挺好看,但还是透着股傻气。我像摸小狗似的在他头上摸了一把,“行了,翻篇儿了。”雪蛟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再不见方才的委顿窝囊。罢了。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宠着呗。我轻叹,斜倚着马车里的小方桌闭目养神,听着车轮滚动与市井喧嚣混在一块,从我耳边略过。过了约莫着一柱香的时间,我们才到温喻之所下榻的凤阳驿。我跳下马车走进去,雪蛟和泠鸢一人抱着一个木盒跟在我身后。那掌柜的认出了我,笑吟吟地迎上来,“不知玄之尊主来此,未曾远迎,还望尊主恕罪。”我淡淡点头,问:“不知儋州温家的那位公子在何处?”掌柜的显然还记得我在此杀人的举动,此刻略略沉吟,不知该不该告诉我。我看出了他的顾虑,往身后看了一眼,泠鸢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手里的药箱亮给他看。“本尊是奉了盟主的令,前来给温公子送些东西的。”那掌柜见盒子上的确有谢家的家纹,便也放下了心来,指了人领我上楼去。往三楼走的过程中,我与一下楼的白衣男子擦肩而过。他戴着面具,遮掩着眉目,瞧不出什么出挑,只是他身上的气味飘进我的鼻子里,叫我留了两分心。那味道很杂,有草木熏烧的烟火气,还有鲜花的浓香,其中还糅着一丝独属于草药的清苦味道。而且这些香味都不像是偶然沾染上,倒像是刻意燃的熏香。奇了怪了。我下意识朝那人看了一眼。他似有所感般的回头,而后便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下楼。他的动作很快,但足矣让我看清了他面具下露出的眼睛。——淡金色的,像浸着水,透着一股子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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