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别人好,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往下滚,又听宝音说:“怨不得万岁爷生气,娘娘跟阿桂再要好,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皇后还嘴硬,捏着袖口说:“谁让他下午掸衣襟走了,还要去景仁宫看三阿哥,存心气我。大婚那夜就是他解衣袢去了景仁宫,今天又是。心里烦,身上这小东西又闹,一会儿恶心一会儿吐,担惊受怕唯恐伊盲的聋的哑的傻的少根手指头……这么些心事都是我,他倒好,又对着襄亲王不服气罢,又要圈禁罢。把人打发到这个鬼地方,缺吃少穿的,不帮忙就算了,还净添乱……”
皇后一席话,缠七缠八,有的事儿宝音知道,还有好些宝音听都没听过,给她听了个整头雾,正懵懂着,有人举着灯笼走过来。黑暗里看不清来人,宝音一下紧张起来,伸手护着皇后,又怕皇后说出什么抱怨的话来,截住金花的话头说:“娘娘有人来了。”
第114章 壹壹肆
乌漆漆的夜色里, 一只蜜糖色的灯笼,照出一个深色衣裳的美人儿。婷婷走到跟前,轻身行个礼, 脆生生说:“老远听嫂嫂这一口蒙语,咕咕噜噜, 还想听个壁角,可惜听不懂说的什么。”是孔四贞。
也不等皇后答话, 四贞在她身边的栏杆上挤着坐下, 亲亲热热搂着皇后的背说:“怪冷的,怎么不进屋,在这里干坐着。”
皇后撇撇嘴:“里头一股子味儿,久不住人的, 刚进去又给熏出来了。不过, 我这‘圈禁’的人, 别人避之唯恐不及, 妹妹怎么来了?”她正饿肚子,又幽怨,对四贞说话忍不住的阴阳怪气。
“太后做主,没有旨意,妹子可不敢来。还不是我那哥哥,巴巴儿地遣人送东西,又叫小太监传话, 瞪着眼睛催我快着些,如今那小太监还没走呢,在屋里等着我回去答话。”四贞说着笑嘻嘻看皇后, “贤伉俪又作怪, 作怪自去作, 偏生拿我这孤女做什么筏子,黑灯瞎火的,又冷,非让人走这一遭。送兵符密信紧要东西也就罢了,你瞧瞧。”说着从小宫女手里接过个挎筐,掀开布罩,里面乖乖团着蔫头耷脑的胖大橘,见了主人弱弱“喵”一声。
皇后伸手抱了恹恹的猫儿在怀里,挠着它的脑袋顶儿,娇声对猫儿说:“送你来啦?我正想你。”又对四贞说,“这正是紧要东西,那一宫东西都能舍下,这是万万舍不下的。”
只是,连猫儿都送来了,他是铁了心要她长长久久住永寿宫?刚一言不发铁青着脸走了,夜里就把她宝贝的猫儿送来,说不准是怕她挂记猫儿,还是表示要跟她“割席”?四贞在跟前,急切间她想不了那么多,肚子又“咕噜”一声,几句话的功夫,她更饿了,“妹子带点心了嚒?嫂嫂饿了。”
“还点心,御膳都送这儿来了。要不说贤伉俪作怪,直接把人传回去一起吃不好嚒,非要装腔作势,三窝两块,藕断丝连。做戏给太后看?嫂嫂准备在哪儿摆?”四贞调笑地看了一眼皇嫂,一边朝院子里努努嘴儿,皇后才发觉宫门外还有一队人一串灯笼,正是御膳房送膳的小太监。
胖大橘养得好,一身溜光水滑的皮毛,卧在怀里跟个裹了大毛儿的小火炉似的,皇后抱着大橘裹了裹斗篷,坐在廊下也不冷。顾不上刚四贞嘲笑他们小两口的这句话,一心张罗着吃这一顿:“搬个桌子摆这儿,我饿得不成了……预外请妹子带来的人搭把手,帮姑姑洒扫,吃饱了该歇了。”说着鹅蛋脸红了红,低着头羞涩地笑笑,手还在胖大橘脑袋顶上挠,挠得猫儿在她腿上盘着不动窝儿,只一个劲儿“呼噜呼噜”。不管福临怎么想的,她的日子还得过,万一福临变心,她就带着怀里的猫儿、肚儿里的娃娃一块儿过活,管他呢。这么想着,搬来冷宫也不坏,远远离了那起子人,眼不见心不烦。心里想通了,肚上的饿就更急,眼睛盯着小太监们手里的包袱,招呼:“来来来,报报是什么菜。”
福临在坤宁宫给金花收拾了猫儿、穿的和用的,遣人去找四贞,把御膳也指到永寿宫。这一气儿忙完,他心里舒坦些,有了他送去的那些,永寿宫再简陋,她也冻不着饿不着。只是这一来,坤宁宫就空落落的,她不在这儿,他也格外没趣儿,于是起身回养心殿。想想这一天,在紫禁城里来来回回走了多少趟,吹了多少寒风,还被阿桂那身皮袍子熏了一晌。坐在舆上,他忍不住叹口气,松了腰板儿歇一歇。
天上浓厚的云,遮得密不透风,没有月亮,更看不到星。大约要下雪了罢,他幽幽想。上好的银丝炭和炭盆都送到永寿宫,下雪也冻不着她。倒是他现在又冷又饿,浑身酸疼,在舆上打了两个寒战。
想着回养心殿可以歇歇,喝口茶垫垫肚子,不料,后宫剧变,早有蠢蠢欲动的美人儿要来献殷勤。还没到宫门口,隐隐看到宫门口一豆亮,走近了,御道上跪着个锦衣华服的人。福临想,要是金花就好了。要是金花,他就不顾太后说的劳什子“圈禁”,暖暖和和留她在养心殿,两人和和美美说说话儿作伴儿。迫着她在他跟阿桂里选出个最上心着意的;再坦白下怎么想的,见着旁的男人就扑上去,若是他扑到个嫔妃怀里,她指不定要怎么吃醋撒娇,扭着身儿不理他……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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