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堂上高坐,李钦载命人设宴。
渔民和家眷们感激涕零,当饭菜端上来后,渔民们赫然发现,宴上只有饭菜和清水,没有酒。
李钦载端起一盏清水,望向亡者的家眷们,沉声道:“诸位的丈夫或儿子因我而死,如今尚在孝期,饮酒未免对亡者不敬,只备薄水一杯,以敬高义之辈。”
家眷们纷纷起身,含泪行礼。
李钦载浅啜一口清水,暗暗叹息。
因他而战死的人,他们生前的责任,该自己来帮他们担起了。
宴席的气氛有些沉闷,一个时辰后,宴席结束,李钦载夫妻俩又将众人送出馆驿门外。
随即李钦载又与崔婕商量,几位渔民和亡者家眷的生计从此以后由李家来承担,给他们在登州城外买地,盖房,若离不开打鱼的生计,也可以给他们打造新船等等。
崔婕会意,马上亲自去办。
第二天,李钦载很早就起了,崔婕推着轮椅,夫妻俩带上弟子和部曲出了门。
今日的目的地是登州城外一个偏僻的村庄。
那里是郑三郎的故乡。
车行半日,来到一个看起来非常穷困的庄子上,庄子里房屋矮小,里面人丁稀少,壮年劳力更是少见。
一路问到郑三郎的家,郑三郎家中父母俱在,还有一位兄长。
郑三郎生前力气大,但饭量也大,一家几亩薄田实在养不活他,这才让他去登州城里自己找活计,也造就了李钦载与郑三郎的相识。
被部曲抬下马车,破旧简陋的屋子前,郑三郎的父母和兄长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李钦载含泪告诉他们,郑三郎已殉国,尸骸埋葬在高句丽乌骨城外,带回来的只有他生前的几件衣裳。
父母和兄长震惊之后,跪地大哭不止。
李钦载坐在轮椅上,黯然地垂头叹息。
庄子外的一座不知名的青山上,建起了一座衣冠冢,石碑上刻着郑三郎的名字,落款的不仅有他的父母兄长,还有一行小字。
“承恩苟活之人,唐,渭南县公李钦载敬立。”
白色的旗幡林立在坟头,部曲们分立各个方位,摇着手里的招魂幡,李钦载和崔婕跪在正中,他的身后,正是郑三郎死也不肯放手的那面染血的帅旗。
帅旗猎猎,迎风招摇。
部曲们摇旗高喝。
“英灵不远,魂兮归来!”
李钦载阖眼,脑海里仿佛又看到了郑三郎那张憨厚的脸。
郑三郎说,李帅你管饭吗?
郑三郎说,李帅,冯头儿说了,帅旗不能倒。
郑三郎还说,李帅,我好冷啊……
不知不觉,李钦载的泪水蜿蜒而下,嘴里却含笑喃喃:“这憨货……”
…………
告别了郑三郎的父母兄长,李钦载和崔婕也给他家留下了充足的银钱。
从回到大唐的那一刻起,李钦载突然觉得自己有很多债要还。
战死的袍泽,他们的身后事,他们无法承担起来的责任,李钦载都有义务帮他们接过来,让他们的家人继续生活下去。
朝廷的抚恤是另一回事,李钦载只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回登州城的马车上,李钦载问道:“咱家的钱大约积蓄了多少?”
崔婕默默算了一下,道:“国公府的账妾身不插手,单只说甘井庄别院的账目,这几年下来大约积蓄了四万多贯,都是驻颜膏的买卖咱家与国公府各自分润,与许家的冰块买卖也是。”
李钦载点头沉思。
崔婕又道:“对了,夫君出征时,薛家来人,送来几批钱财,数目不小,半年来前后共有四次,每次至少都是上万贯,薛家说是夫君和薛讷在倭国做了买卖分账。”
“夫君在外征战,妾身通信不便,不知究竟,薛家送来的钱妾身收下了,但没敢动,便命部曲送到甘井庄别院的库房里封存起来。”
李钦载满意地笑了,这婆娘是真会持家的,非常精明。
“婕儿,回长安后,家里需要支出一笔钱,这笔钱不小。”
崔婕似乎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微笑道:“夫君是想补贴战死袍泽们的家眷么?”
李钦载点头:“别的不说,高句丽战场上战死那么多袍泽,我不可能一一补贴,那是朝廷的事,我干了会犯忌讳。”
“但乌骨城外一战,五千将士几乎全军覆没,活着的只剩一百多人,那是东征里最惨烈的一战,也是我亲自参与的一战,战死的近五千袍泽,我有责任照顾他们的家人。”
崔婕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这是为人应有之义,妾身不会反对,妾身更庆幸嫁了夫君这样一位有情有义的男人。”
“夫君可吩咐部曲,将战死袍泽的姓名和家乡统筹起来,回到长安后,妾身拨出甘井庄库房里的所有银钱,再平均分给战死袍泽的家人们,总归不能让英灵的亲人再受苦难。”
李钦载笑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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