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婕不普通,也很自信。
她的出身确实优渥,受过的教育,家庭的教养,本身的才气等等,都是不俗的。
而且她对李钦载的分析,客观的说,也还算严谨,只可惜在闭塞的庄子里待久了,无法收获别的讯息,她根本不知道如今的李钦载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化的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还变出了一个儿子。
一位世家小姐,一个贴身丫鬟,俩人果真老老实实在河边捉鱼。
捉鱼的进展很不顺利,倆人都没干过,没有任何经验,一直到天黑了也没捉到一条。
崔婕一脸挫败,从霜哭唧唧的,姐妹俩互相搀扶着回去了。
长时间在河边保持弯腰捉鱼的动作,两人腰酸背痛,回到自己简陋的小屋里,崔婕和从霜浑身酸痛得不行。
崔婕忍着眼泪,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这般苦楚,但她不能哭,她必须在从霜面前坚强。
“李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崔婕恨恨地思忖。
她愈发觉得自己逃婚的决定无比正确,逃离了好大一个火坑。
第二天一早,崔婕从攒存不多的二十多文钱里排出了三文,咬着牙忍着心痛送给庄子里一位农户,请他帮忙捉鱼。
农户捉鱼自然不在话下,不到半个时辰就捉到了五条鱼。
李钦载交代的赔偿任务完成了,但崔婕也失去了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三文钱。
都是血汗钱呐!
世家小姐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强大且乐观的。
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这次秋收开镰,李家派来的人是那个纨绔子,此刻的她岂不是落入他的魔掌了?落在他手里,还不知要受多大的摧残折磨。
现在李家派来的这个人,不确定是李老国公的哪位孙子,为人似乎还不错,本就是她理亏,只叫她赔了五条鱼,可以说心地很善良了。
但愿秋收后,李家的人会赶紧回长安,崔婕和从霜就不会暴露身份,从此江湖路远,她与李家再会无期。
…………
秋收的日子终于到了。
按大唐的习俗,秋收时地主家是必须要主持开镰仪式的。
所谓“开镰”,顾名思义,就是在一大串敬天地鬼神各路大佬之后,主家拿着镰刀下地,象征性地割一茬儿庄稼,表示地主亲自干活了。
割完了第一茬庄稼,整个仪式就算完成,然后农户们纷纷下地秋收。
听起来很枯燥,做起来……更枯燥。
天没亮李钦载就被别院的宋管事叫醒,窝了一肚子起床气,李钦载面色阴沉,看谁都不爽。
荞儿也在不停打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
每天大鱼大肉投喂,荞儿似乎胖了些,有点圆乎乎的萌娃气质了,看起来愈发可爱。
李钦载看着脸颊肉嘟嘟的荞儿,一肚子起床气都好了许多。
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肉脸蛋上捏了捏,啧,粉粉嫩嫩,弹性十足,手感非常好。
荞儿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父亲大人为何突然捏他的脸。
“你脸上有东西。”李钦载笑道。
荞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啥?”
“有点可爱……哈哈!”
既土又油腻的夸赞对荞儿并不管用,他根本听不懂。
“父亲大人把可爱捏掉了吗?”荞儿说着仍用小手擦了擦脸。
“捏不掉,越捏越可爱。”
荞儿急了:“那怎么办?‘可爱’是何物?为何捏不掉?”
“没关系,就让它留在脸上,越久越好,等你长大了,经历过事了,不再单纯了,‘可爱’就会慢慢消失。”
荞儿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好像,“可爱”不是什么坏东西……
宋管事风风火火闯进院子,见李钦载仍不慌不忙的样子,宋管事跺了跺脚,道:“五少郎,吉时将至矣,再不装扮就来不及了!”
李钦载一愣:“吉时?今日是开镰还是成亲?”
“开镰当然也有吉时呀!”
宋管事招了招手,几名丫鬟飞快上前,给李钦载换上装扮。
头上的玉簪和腰间的玉带解下,丝绸衣裳脱掉,足衣和名贵的鹿皮靴除下,然后给他换上笨重的蓑衣,斗笠,木屐,甚至还在他脸上画了几道红色的油彩。
李钦载被丫鬟们搞得很被动,尤其是在脸上画油彩,不知是什么习俗,总怀疑是别院的下人故意整他,想发火又担心错怪了别人。
“五少郎莫动,让她们好好画,开镰时必须要画的,能驱邪祈福,吉利得很。”宋管事劝道。
李钦载心情顿时安定下来:“哦,那没事了,尽管朝我脸上招呼。”
荞儿新奇地看着李钦载的脸,脸上的红色油彩不知怎的触到了他的笑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李钦载也笑,还朝他做鬼脸。
装扮完毕,李钦载在宋管事和下人们的簇拥下走出别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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