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给范冬莲写帖子。
这是宋随主动托梁雁做的第一件事,她十分慎重,下笔前思索再三,写废了四五张纸才将邀她出门的帖子写好。
帖子写完,梁雁吩咐碧流明日去送,又叮嘱了她一番叫她不要忘了送上帖子的时候多提一句,这才放心去休息了。
夜渐静谧悄然,雪落无声,缓缓落在西院屋檐上。
宋随立在廊下,抬眼看着院中纷扬洒落的白色雪花,神色冷漠寂然。
他与韩明,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四年前他与韩明同次科考及第后被分去翰林院当差,两人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同僚经历。不过他看韩明不顺眼,韩明也不爱他冷沉决然的性子,两人不大对付。
两年后宋随调任大理寺,而韩明则继续呆在了翰林院,揽起了无人问津的地志修撰的活计。
从那之后,除了上朝时偶尔打个照面,两人私下也再未见过。
今日瞧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讨人嫌的模样。
宋随一只手垂落在身侧,袖角往下的位置,隐约可见里头露出来一小块白色的玉质。
这样的下雪天,他手里不端手炉,反倒捏了块玉佩。
玉佩冰冷,比外头这扑扑簌簌的雪还要更冷。
他紧紧攥着那玉佩,冰澈冷凝的瞳心掠过沉沉的杀气。
仿佛也只有这样直白的冷意才能叫他清醒。
梅花树下,凝着薄冰的水渠里,忽有一尾鱼破开冰面,跃了出来。
哗啦水响在院子里荡开,宋随缓步走入庭中,视线落在水渠上。
鱼儿破开水面后又躺了回去,水面上的薄冰裂开,渐渐下沉,最后沉入水底,好似不曾出现过一般。
他垂下眼,水里映着他冰冷的面容,他冷笑一声:“愚蠢,你便是破了这冰又如何,只要雪还在下,它便会继续结起来。”
这种时候,你便该安安静静呆着,积蓄力量,以待春暖花开日才是。
里头的鱼不理会他,摇着尾巴,甩出来一片水花,溅在他下巴上。
水花清凌凌的声音,不知怎的,竟叫他想起梁雁靠近时,头上那只银步摇簌簌而动的声响。
“就这么信我?”
“那倘若你信任的人欺骗了你呢?”
“骗就骗了吧,反正我从不后悔付出过的真心,毕竟该扼腕叹息,懊悔不已的是糟蹋它的人才对。”
耳边也莫名回响起今日在马车上,梁雁与她说的话。
他伸手揩去下巴上的水渍,水滴落在指尖,带着浅浅的温度。
雪儿轻落,只听他冷哼了声:“和你那主子一样,是个傻的。”
接着转身回了屋子,到底不再去纠结鱼的事情了。
风雪带着寒凉气侵入,却也拂开某些尘封的记忆。
是夜,韩明做了个梦。
记忆深处的某些零散片段渐渐浮现。
有泛着苦气的浓黑色汤药,有单薄的素白色孝衣,有石黄色的纸钱随风飘,还有灼热的一场大火……
“这玉佩你不配戴。”
“我不想再看见你。”
“离开我娘的灵堂!”
……
梦里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姨母是这世上除了母亲外,待他最好的人,他与阿越也还是世上最亲的兄弟。
新年的时候,姨母打了一对白玉荷花佩,和母亲一道去寺里求了两只开过光的紫檀手串。
她说那手串十分灵,能保佑他和阿越岁岁平安,快乐康健。
可后来手串丢了一只,她便将剩下的那只拆开,取了两颗珠子挂在白玉佩上。
他和阿越,一人一只。
再后来,那玉佩陪着他和阿越长大成人,他们各自娶妻生子,把它送给喜欢的姑娘。
姨母和娘笑着说,“积云寺的禅珠果然灵验,真就保护着他们兄弟俩一路平安顺遂了。”
可若真是这样,便好了……
那梦境将他困住,半夜一身冷汗惊醒。
天还未亮,仍是夜半,虽有月光,但光影黯淡。
室内的物件也好似笼了层薄雾,模糊不清,这令他想起刚才的梦境,于是伸手探额,果然摸到了湿湿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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