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与她对看,一只小小的前腿抹了抹脸,仿佛人擦去惊吓后的冷汗她的表情不禁缓了下来。“你的心肠还是不够硬。”他似嘲讽地道“同是世间物,对死的这样糟蹋,对活的却有这样疼惜而两者的区别,也不过在于一是天设,一为人造。你既然不肯辜负天,为什么要对不起人?”“这世间不是谁都值得对得起。”他只淡淡道:“葯师炼葯,是为了能治疗病痛,葯若不能尽其用,就是他的失败。你浪费葯丸,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辛苦炼葯的人。”“诡辩!”屠征的这门功夫真的已经是炉火纯青,只要他认为对的,怎样他都能有理由来自圆其说就如强留人在小洞天,原因也是为她好。但是她咬住了唇,很不情愿地在心底承认四年前的屠征与今时的屠征已经不一样了。收敛了下流蛮横,除却强留人的过错,她几乎已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令人厌恶的特质。阴影未曾淡去模糊,却更加突显他改变的巨大。四年前的他是滩浊水,杂质分明,而现时的他浑浊沉淀,水色慢慢清扬起来,残存的恶感遮着眼睛,但她却已经忽视不了他随时日渐显露的沉稳。也许是紫微垣宫的重任迫他改变,她想,只遗憾这改变还未彻底。喜欢的东西没得到手就不会安心。这句话依然是写照;就如同任性执拗的孩童有着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而她心中有石城,她不喜欢屠征,她不想变成那个让他安心的“东西”这几日来,常常想到母亲,她临死前的话不住在脑中回响。当时宝姿觉得绝情,她也不能理解世俗为什么容不下失了清白的女子。四年前情急之下自尽时,她没想过;四年后,这样的心境境况下,她终于明白:女子的身心是相连的。男子可以为欲逞欢一晌,就如屠征,而女子却只愿为情给出自己,第一容不下“肮脏”的是自己的心就算错不在于她。欲情欲情,才是真正的男女之别。在紫微垣宫的日子就这么拖过。丰秋之后萧条冬日才是预计中临盆的时间,屠征却早早地在小洞天安排了稳婆,准备妥善得让初来乍到的老婆子们以为月向晚这个“夫人”前面还有“宫主”两字,直到她翻脸,她们才在婢女的窃窃私语中明白真相,惧于屠征的权势,鄙夷欣羡皆藏在心里。月向晚对此哪有不知,只是胎动让她惊奇于生之奥妙,忙于向亡夫诉说喜悦,对这些个闲言碎语自然懒得理会。她越沉默难近,传言暗地里也越嚣狂。初八小雪晚,婢女收了碗筷下去,她拿了叶青菜喂兔子。兔子开始两月长得≈ap;ap;x5f88;≈ap;ap;x5feb;,后来却仿佛停止了长大,只是白白厚厚的一团一直臃肿起来,到现在连眼睛也藏在毛中不得见,走路更是一跳三滚,活像个毛球,可以被踢着玩儿。“嚓茶”她一扯叶子,兔子便不高兴地咬住它往自己这边拉。啃得菜只剩下梗时,无论她怎么逗,它都不肯再吃了。“连纸都吃,就是不爱吃菜梗。”她微笑着在它小脑袋上敲了一记,看着它挪着pi股从矮几上跳了下去。门口的声音打破安静,兔子动了动耳朵,胆小地滚到了她的椅子下。她没回头,人与兔子的默契让她知道进来的人肯定是屠征。“宫主,饶了奴婢吧”门口一声惨叫。随即门被关上,隔绝了声响。“好好坐着,别多管闲事。”屠征淡道。相处这么久,她听得出他的不悦,也不是刻意与他唱反调,只是那声惨叫让她心神不宁,让她打开了门。正被拖下去的婢女哭得凄惨:“夫人、夫人求您求求宫主”“怎么回事?”她问。然而周遭人全部低着头,无人敢答一个字。身后靠近的温热吐息令她颈背上起了小绊瘩,她连忙往旁侧开一点。“多嘴的毛病,第一次有人犯,第二次便没人再敢。”原来是有人碎嘴,刚好倒霉地被他逮到。“你怎么处置她?”砍头?割舌?还是断臂?他反问道:“你不是不屑于管这些吗?这次为何这么多事?”左剑婢女的教训还在心潮激荡不止,若设身处地为他人想想,愧疚、愤怒便不可遏止。“若要将她割舌、断臂,你还不如杀了她。”一死是百了,一残一废却是痛苦百倍。“你想人家死得完整人家还未必想死!”他笑出声,强行把门合上“你以为我会怎么处置她?”背贴在门上,她整个人被困在他的双臂之间。她的身量亦高挑纤长。平视所见便是他青湛胡碴微生的下颚:“你的毒辣手段,我又怎么会知道?”她推他“走开!”他纹丝不动,目光停留在她滚圆的肚子上:“慌什么?我又没对你怎么样。”虽然怀孕生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一想到这个无瓜葛的男人掌握她所有的生理变化,她就觉得羞耻:“你先把人留下来。”她改了话题道。“你一一在求我?”他微笑“一宫之主朝令夕改,你想让他的威严置于何地?”责问近乎调情。“威严不是暴虐堆砌出来的。”“哦,那我倒要请教你了高人?”他在嘲笑逗弄她,她知道。不服好胜的一半心想让她反驳,而消极退守的另一半心却让她不要再交浅言深。牵扯胡缠下去,刺激的是他,为难的却是自己。偏过头,她不去迎视他炙热的眸光,冷道:“宫主请让开,你我如此不合时宜。”“不合时宜?”他朗声笑道“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是没有了礼法规矩是人订的,守不守也是人自己做主。”“那就请宫主守自己的规矩。”强迫她住进小洞天,他自己移居到尘天宫室,这七个月时常来探,却也未显一点侵犯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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