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肃杀的气息,吹向灰蒙蒙的夜空星子。山林动物们似乎具有灵性,早已嗅闻到不寻常的气息,全都偃声抑动,整个山头笼罩在一片惊心的静默之中。山林深处,隐蔽在巨石下的山洞口前,立着两名俊挺男子。其中一名身材瘦削、面容俊秀无俦的白衣男子,轻轻摇着折扇,看向林间的眼眸,蕴着似笑非笑、令人瞧不透的神情。另一名身材较为高壮的蓝衫男子,眼神极其凝重,不时警戒地望向林子深处,探查异常的动静。两人的气质呈现明显的对比,一个外放抢眼,一个内敛沈冷,唯一相同的,是他们两人的身上都染溅了一大片骇人的暗红血迹。“治三弟,多谢你了。”面容粗犷、带着豪气的男子开口,残留激动红丝的疲惫眼神,在确定心爱的女人不会死去后,终于露出放松的神色。“我们兄弟一场,还需要道什么谢?”俊秀男子淡淡撇唇,低头拉了拉白衣衣摆,看到一片深色血渍后,暗暗烦恼地皱了皱眉。“潋眉的命是你救的,等于我欠了你一个恩情。日后有什么危难的话,我定当义不容辞奔回峻德城,全力挺护你。”粗犷男子伸掌,重重地拍了拍俊秀男子的肩头。斯文儒雅的男子抬头看看他,接着转头看了一眼肩上的重量,忽然莫测高深地笑了一下。“日后?我们四兄弟日后是否还会再度相会,只脑瓶造化了。”“真的?那那是不是连修大哥跟平四弟也见不到了?”个性一向重情重义的峻德齐听到他们四兄弟最后竟要各自分奔他方,且不知何日能再相聚,忍不住难过地蹙起浓眉。“一切凭今生造化。”峻德治依然淡笑,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造化?这又是天命还是什么鬼东西?你每次都这样,老爱装神弄鬼,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小心有一天自己也着了‘造化’的道。”峻德齐气闷不已地猛抓头。“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也只好认了。”峻德治无所谓地耸耸肩,彷佛不管天命世局如何演变,他都能甘之如饴。“兄弟们都走了,只剩你一人留在峻德城。义父当上君皇后,变得比以前还要怕死,脾气阴晴不定,所谓伴君如伴虎,一点儿也没错。我实在很担心,若你面临危难时,无人可以伸手援救你。”峻德齐的一对浓眉蹙得高高的。“危难我不怕,只是怕会寂寞而已。峻德四王修、齐、治、平四人,已经出走了三人,如今只剩我峻德治一个人留守义父身边,峻德城与天下的命数都要落到我一人的肩上来承担,想来就觉得万分寂寞。”儒雅男子露出苦笑,无奈地挥了挥手中的折羽扇子。“治三弟”峻德齐浓眉一皱,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原本相信自己最后必定将为峻德天龙而死,也深信这是自己不可违逆的天命,但是朱潋眉不顾一切地、拚了命地用生命护他,竟然扭转了他的死劫。虽然峻德天龙对他有养育之恩,但他已经用一命偿还了峻德天龙的养育恩情,从此以后,他只愿为朱潋眉而活。他认定自己的命已经属于潋眉所有,无论如何再也不会回峻德城去为峻德天龙效死。“没想到,我们修、齐、治、平四兄弟为义父及峻德城付出所有心血、打下天下山河后,最终竟然是以各自奔离、四散他方为收场。”峻德齐失落地重重叹气。峻德治没有回话,只是噙着笑静静伫立,眼眸微眯,投向漆暗夜林。寂静林间,偶尔响起几声孤单的夜虫低呜,彷佛也在对明日天亮后的命运感到惶惑不已。≈36807;≈20102;一会儿,峻德治才开口打破窒人的沉默。“齐二哥,此地已经不宜继续藏身久留。趁着夜色,快带你的女人离开这里。我估计天亮后,峻德追兵就会搜到此处了。”峻德治合起扇子,指了指远处不甚安宁的山头。峻德齐眯了眯眼,望向那座山头,果然在隐约间见到摇晃窜动的火光。“的确是该快点离开了。好兄弟,日后如果有缘再见面的话,一定要好好喝个痛快,大醉个三天三夜。”峻德齐转身看向峻德治,豪爽地拍拍三弟的肩。“一定。”峻德治含笑点头,深深地与峻德齐四目相交。峻德齐转身进入山洞里,抱着因大量失血而昏睡的纤柔女子走出来,用布绳将她温柔且仔细地在自己背上背缚好,站直身子后,便向峻德治点了点头,当作是告别,然后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两人嘴上不说,其实他们内心都明白,今夜这一别,日后要再相见,恐怕已是白头之后、黄泉之下。峻德治没有说话,沉默地目送他们两人离开,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突然开口。“向北走,齐二哥。你的命盘生门在北方。”听见峻德治的交代,峻德齐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向他咧嘴一笑,点点头后,即转身投入幽暗林间,向北而行。见峻德齐走远到看不见之后,峻德治轻叹一声,低头看看自已染血的白袍。“这身血渍怎么办?就这样回去的话,让人撞见了可不好。”他摇摇头,烦恼地拉着衣摆,缓步走向树林后方的小溪边。看着溪水,再望望将亮未亮的蒙蒙天色,考虑再三,才脱下外袍,站在溪岸边,笨拙地拎着外袍,伸长手将染血的衣袍浸入水中抖两下。“怎么还是脏的?真难洗。”他从水中拎起衣服,很不满意地瞪着范围似乎更加扩大的血渍。浸过水后,白衣不但没干净一些,反而变本加厉,整件衣料全染上带着淡淡铁锈味的粉红色泽。皱皱眉,他又再度将衣袍浸入水里。就这样,来回浸了四、五次,白衣上的血迹,依然明显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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