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山庄的时候,下起了细的雨,那雨蚕丝似的飘在半空,风一拂便纠葛缠连,失于利落。
轿车缓缓驶停,就有接待撑着伞迎上来,车门开启,一前一后下来的,正是江羚同安室。
陆庭颐爱热闹,好气派,办生日宴就少不得动用了她的私人庄园,来宾入场前都还得过一层安检,而四处环绕的侍者和安保,也没混进半个鹰头雀脑之辈。
我们这位庄园的主人,此时伏在塔尖的露台上,曳地的鎏金缎裙几乎映亮半边天色,山门处的情形透过一只精巧的望远镜,被她尽收眼底,融成蜜一般的笑泽。
她朝身边女伴飞起一条眉毛,“怎么样?愿赌服输。”
好友夺来望远镜瞪大眼睛,“还真是安室……”只好懊丧地将爱车的钥匙交给陆庭颐,“这可是我最宝贝的一辆!此生不会再做赌徒。”
“早说过没有我请不到的客人。”陆庭颐甩了甩战利品,又扔还给她,“本小姐还缺好车么?我才不干横刀夺爱的好事呢。何况你今儿送的礼物已深得我心。”
她这般恩威并重,好友不能不服,“陆姐大气!对了,安室身边那位是什么人啊?”
“是我嫂子。我表哥的婚礼低调过了头,你不认得也正常。对安室而言,应该是很亲的一个姐姐。”
“居然还有这层渊源?怪道你那么笃定他会来!”
经过两座凛凛石雕,接驳车载着他们开往内园,还未进入建筑,气温竟明显回暖起来,道旁的植被葱茏,枝繁叶茂,锦簇花团,数丈高的琉璃喷泉和着古典琴音,越过浮光流影,草场上是几匹黑色的弗里斯兰温血马,稍远些的林地里有梅花鹿正闲庭信步,身姿一派轻灵,偶尔仰头嚼两口垂枝上的嫩叶。
傲人的富饶,敢将一个冰冷的季候拒之门外,而去挽留匆匆的春秋。
江羚大约在这时才能具象地有所了解,陆放之因自己舍弃了怎样程度的一种奢靡。
侍者同他们介绍,今夜是幻想主题的化装晚会,他们可以自由使用衣帽间,装扮成自己喜欢的角色。
宴厅里的宾客已有不少戴上假面,身着浮夸装饰,或举杯畅饮,或翩翩起舞,无非是要契合大小姐童话梦境的氛围,江羚携安室进了单独为他们准备的化装间,婉拒了提供援助的化妆师,只想随意打扮一下就好,却对一屋子花里胡哨的服饰犯起了难。
“我替你挑。”安室见江羚踌躇,便近前翻看那些衣服,手指掠过衣山衣海,拎出一条贝母色的鱼尾裙,“这件可以吗?”
“依你。”
她信任安室的审美,提着衣服就去帘子后更换,然而后背的丝带怎样也系不好,“安室你来帮我一下,好麻烦的设计。”
安室掀帘走进,不算宽敞的空间挤入一个高大的男孩,更觉得逼仄。
江羚正将背对着镜子扭头去摆弄那绑带,只是鲜少穿这不利索的衣裙,视线又受阻,一时间难以奈何,见到安室忙就掉身给他后背,好让他施以援手。
安室透过镜子看到江羚的正面,抹胸处因束带尚未收紧而微微垂荡,裸着小半的乳,左边的乳上似乎有朱红的一点。
“姐,那是颗红色的痣吗?”
“什么?噢。”江羚这才注意到胸口那一点红迹,辨认了会,呢喃道,“以前都没发现,新长出来的么……”
忽然醒悟安室是在盯着哪儿,她不由僵住,被身后的男孩施了定身术一般,却不知怎样摆放自己的身体才好,还要极努力去控制呼吸的节奏,否则这莫名的慌乱怎么回事?
可安室的声音明明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坦然,轻飘飘一抹风似的,要说暗流在涌动,不磊落的仿佛只有她自己。
她拿眼角余光瞄镜子里的安室,他在调试丝带,许是因为专注,神色还显着冷清,江羚忽然想这可能是男孩青春期特有的疏离。
安室的刘海是不是又长了些,略有些挡住那双沉静的眼,可即便再替他剪去,江羚觉得自己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辨识他眼里的内容,乌沉沉两只眸,越来越像黑洞。
整理丝带的时候,安室的指尖若有若无自她脊骨划过,一定是空间狭小的缘故,她感到周身的知觉被无限放大,指尖的触碰像往骨缝里撒进了种子,骨碌碌滚进心口,产生破土的痒,长成肌肤上凸起的微小颗粒。
这些缭乱的丝带不足以使安室为难,他的动作却变得愈来愈慢,手指驻留在皮肤上的时间也愈来愈久。
江羚也没有催他,似乎慢下来的是空气的流速,慢下来的是秒针的转动,而绝不会是安室。
不会是他有意慢下来折磨她。
“好了。”
那些丝带经安室的调理各得其所,被绑成灵秀的结。
于是胸前一点朱砂,也掩进衣衫。
“我还得在你脸上画点儿东西。”
江羚就坐在化妆台前任他倒饬。
安室拿着笔在她眼周勾勒涂抹,脸对着脸,凑得很近,好漫长,漫长到江羚甚至觉出了男孩与成年男子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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