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楼道间亮着一盏昏暗的应急灯,白炽灯好似失灵般诡异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并未起到多少实质性的照明作用。
孟祈安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紧张得怦怦跳动的声音。他走在前边带路,手里拿着被他卷成长筒的病历本和抽血化验单,在三十二层的耳鼻喉科住院部找值班医生。
住院部和门诊部是独立的两栋楼。凌晨的走廊鸦雀无声,除去他们二人轻微的脚步声,只能听到问诊台墙上的圆形挂钟指针转动的嘀嗒声。
孟祈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能是因为医院本身就是噩梦,对他来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他强制勒令坐在诊疗椅上的宁屹洵。他正安静地抱着那桶泡面,手肘撑在腿上,指尖抵着泡面桶来回翻转。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孟祈安心头悬着的巨石依旧没落地。
“急诊挂的病人是哪位?来,过观察室里我看看。”医护休息区的卧室门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位烫着卷发的中年女医生,她打了个呵欠,目光瞥向孟祈安和不远处的宁屹洵。
耳鼻喉科今夜就她一个人值夜班,她睡梦中被急诊科的转接电话叫醒,迷迷糊糊地披上白大褂,拿着耳镜和手电就出来了。
“这边,医生稍等。”孟祈安轻声应答,对着医生礼貌点头,转身去捞座椅上不太情愿的宁屹洵,推进观察室。
宁屹洵右耳嗡嗡鸣了一晚上,跟有人在他耳朵里塞了个劣质定时器似的,声音叫嚣个没完,还是有频率的那种。
虽然左耳还能听到清晰的人声,但他此刻的自我分裂感越来越强烈。
好像头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剑终于从他的头顶掉落,把他整个人痛苦地劈开,导致他现在觉得自己一半是好的一半是坏的。
孟祈安发现他耳朵不对劲后立马叫了出租,不由分说把宁屹洵推进后座,直奔市医院。
“这种情况多久了?”医生低下头贴近仪器,透过耳镜仔细检查着。
“嗯……大概一天吧。”宁屹洵这才开始认真回想:“飞机起飞的时候是耳鸣,飞行期间是正常的,降落时开始刺疼,到现在,右耳已经听不太清了。”
女医生收起耳镜,又拿起手电筒对着他右耳照了照,眉头紧皱,神情严肃:“我看到鼓膜出血了,但现在不能确定诱因,飞行之前有感冒或者发烧吗?”
宁屹洵搓了搓鼻尖,缓缓点头承认:“有感冒,但来的时候已经快好了。”
私人诊疗办公室内飘满了金汤肥牛泡面的香味,茶几小桌上摆着一次性塑料碗和木筷,在凌晨一点半足以将任何人昏昏欲睡的馋虫魂给勾醒。
孟祈安心中咂舌,这位女医生真是慈悲为怀啊……居然能同意宁屹洵这种荒谬无理的要求,准许他们大半夜暂时在她的私人办公室内吃泡面……
更让孟祈安尴尬的是,宁屹洵还是拿他当的借口。他说孟祈安有慢性胃炎,为了送他来医院看耳朵,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很可怜。
女医生见过大场面地“哦”了一声,指着饮水机的方向告诉他们那边有热水,可以在茶几上泡。
她早已睡意全无,边敲着键盘给宁屹洵写病况,还开了内服外用的药,询问他耳朵之前有没有类似的相关情况。
“你有既往病史吗?”
宁屹洵乌黑的眼珠一溜,犹豫着没开口。眼神飘忽地瞟过孟祈安的发顶,深吸了口气,才对医生坦然道:“嗯,前几年,我双耳失聪过一段时间,大概三个月。”
孟祈安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瞬间停滞了跳动,震惊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电流穿过全身,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和反应的能力。
他耳朵动了动,拿着抽血单的手不自觉收紧。冰凉僵硬的指节藏在袖口下,卷成筒纸张被他攥出深深的皱痕。
他以前……双耳失聪过?!
宁屹洵一个音乐人,居然曾经失聪过……
孟祈安惊讶得唇瓣张了又合,喉咙莫名干涸,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好。
他不敢细想,宁屹洵这种会把目标和未来计划做得一丝不苟且,不允许出任何差错的天生指挥官,在失聪的那段日子该有多崩溃。
他会想到自己今后再也不能从事音乐领域的相关工作,还是会思考突发性失聪恢复的概率有多大。
孟祈安低着头,眼圈涨得发涩。
其实他不知道,那时的宁屹洵想的是,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听不到了。
他切切实实地变成了一名残疾,双耳失聪。如果被孟祈安知道,他还会不会愿意回到他身边。
闻言,女医生握住鼠标的手也顿了顿,片刻后才开口:“那不行,有既往病史的话,你还是得先住院观察几天,白天做个详细点的检查。”
“一定要住院么?我不太想,工作有点忙。”宁屹洵沉思片刻,才反问道。
他们出差的时间本就不长,他并不想因为个人原因拖累整个组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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