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如此?”云越道,
这份书写得言辞缜密、滴水不漏,一旦抄送天下,那么晋王携私复仇,借机杀死北宫皓便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同时,书中还刻意提到,此番刺杀北宫皓,是他无旨擅自行动。
这话看似维护皇帝,但透着一股浓浓的欲盖弥彰的气息,等于暗中把皇帝拖下了水。
他这是要把北宫达和皇帝的怒火都引到自己身上。
“我还要请云副将帮我个忙,转告令尊,届时,中书台的诸位千万不要给我说情。”
云越一诧,“为何?”
魏瑄目光深沉:“陛下若不严惩我,北宫达心中怒气难消。”
北宫皓毕竟是北宫达的长子,如今长子被杀,北宫达坐拥幽燕百万之众无所作为,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这股怒火总是要找一个地方发泄出来的。
皇帝对他惩罚越重,雍襄就越安全,战火就越烧不起来。
云越深知狱中刑罚之酷烈,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魏瑄:“你非要这样吗?”
魏瑄道,“陛下若对我仅施小惩,则无法服人,北宫达便可以朝廷处置不公为由,再次兴兵,眼下即将到四月农忙,一旦战事起,将危及春耕新政。”
“但我所书最后还需要主公过目签字。”云越道。
“我有一法。”魏瑄上前悄悄附耳几句。
云越听后细眉紧蹙。
“但此书一公布,事后将军必然会责怪云副将。”魏瑄抱手深深一揖,“连累云副将了。”
云越清楚,萧暥若事后发现他篡改文书,骗取签字,是问哪一个主公还会继续信任这样的副将?
这小子果然不忘坑他。
但明知是坑,他还得往里跳。
“好罢,我答应你。”云越道。
树荫下,魏瑄乌沉的眼眸深地不见底,“告辞了。”
“等等。”云越叫住他,随口道,“魏将军一早就起身去巡查营地了,还有,这两天主公胃口淡得很,军中也没什么好吃的。”
“谢云副将!”魏瑄回头展颜笑道。
云越不屑:“谢什么谢,让你去下厨,又不是让你去赴宴!”
人心
两日后,丙南所率的五千大军抵达黄龙城下。
当初北宫皓和东方冉袭取黄龙城时,萧暥率军五千军队浩浩荡荡南下救火,实际上刚出大梁他就让丙南代为率军,自己则悄悄脱离大军,只带云越和十数名锐士昼夜兼程赶往黄龙城,给了北宫皓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大战结束,丙南率领的五千将士也正好赶到,可以交接城防了。
随后萧暥启程返回大梁,魏西陵南下江州。
相逢不过三日,又是离别,这便是乱世。
入夜,黄龙城里街巷纵横,灯火阑珊。
“西陵,我想上城楼走走。”
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他都喜欢繁华热闹的市井,这点和原主倒很相似。
原主小时流离于穷乡僻壤,入夜点不起灯,在一片漆黑里躺在陋榻上,望着漏屋一角天空,稀落的几颗星辰。
后来,他到了永安城,才知道世间的烟火是如此绚烂繁华,永安城的夜色,满城华灯如昼,车如流水马如龙,看得他眼花缭乱。
大雍的大部分城市日暮宵禁,永安城因江南气候温润,游人众多,商业繁盛,往往要晚一个时辰左右才宵禁,而且,分为冬令和夏令,尤其是夏日,要到亥时才行宵禁。
那是他最自在逍遥的日子。
等到太阳下山,就跳到湖中消暑,捉鱼摸蚌逮虾采莲蓬,入夜后湿漉漉地上岸,在河边吹着杨柳风,生火烤鱼,江南的米酒最是醉人。
夏日里,夜市繁盛,河边游人络绎不绝,他光着膀子,敞着个小褂,裈袴耷在腰间,弯腰拨火堆时,露出少年清瘦的背和精窄柔韧的腰,脖子上悬着驱蚊的香囊悠悠地荡着。
偶尔柳荫下有晚游的姑娘走过,纷纷回头掩扇悄笑……
他嘴里叼着鱼,还不忘眼神乱飞,眼梢冷不丁撞见一截如江月霜白色的袍摆。
他蓦地抬起头,“西……”
一松口,鱼掉了。
被魏西陵抬手稳稳接住。
萧暥看着他手中烤得金黄的鱼,咽了下口水,大方地表示:“见者有份,分你一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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