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宫如大堂姐口中说的,肃穆。
每隔一丈远的距离站着一名挺拔的侍卫,偶有走过的宫人内侍,行走间软履无声,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唯恐不小心惊扰到贵人。
在这样的氛围下,骆乔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渐渐不再乱看,沉默地跟在祖母身后。
到了含章殿外,皮曹金叫二人先候着,他进去通报,不多时,他出来宣二人觐见。
骆乔跟在祖母身后,跨过含章殿高高的门槛,进去的一瞬间,她仿佛有一种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
外头寒风凌冽,风刮在身上,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殿内温暖如春,各种香气萦绕,犹如醉人的三月。
殿中坐了十几位华服美妇,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主位坐着皇后柳景瑕,一身玄色饰朱华服,珠翠不多,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端庄大气。
左下首坐着的是贵妃张珍,身着朱红流霞锦襦裙,金饰红宝珠钗相辉映,更美的是她的脸,明艳不可方物,即使殿中美人如云,第一眼还是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妾身,成国公府胡氏,拜见皇后娘娘,诸位娘娘。皇后娘娘,诸位娘娘,尊体万福。”胡元玉朝皇后拜下。
骆乔立刻跟着拜下,在胡元玉请安完毕后,称:“民女,兖州先锋军幢主昭武校尉骆衡之女,骆乔,拜见皇后娘娘,诸位娘娘。皇后娘娘,诸位娘娘,尊体万福。”
“免礼。”皇后柳景瑕声音温厚,“赐座。”
皇后的右下首有一张空位,便是为成国公夫人准备的。
胡元玉谢恩后坐下,骆乔在她身后站着,她还没有资格在含章殿有张椅子坐下。
骆乔站得笔直,认真听着殿中众人说着没什么内容的场面话,皇后说是要见她,只在最开始跟她祖母问了几句诸如几岁了、读了什么书这样寥寥几句,都没有叫她上前答话。
她是第一次觐见皇后,不知道其他人觐见是不是也这样,只是皇后既然说要见她,却没过问她本人一句,未免有些奇怪。
殿中的话题已经从贵妃的首饰美人的新衣转成谁谁谁家出了个不孝子,骆乔听着听着逐渐走神,就很无聊。
谁谁谁不孝,谁家与谁家有意结亲,谁家与谁家议亲不顺反成仇,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值得把她叫到宫里来听?
若是骆乔再长大几岁,可能就能听出这些话里的机锋,以及皇后与贵妃相争的局面。
太子已立没错,可谁又能确定太子能顺顺利利登基,两百年乱世,连皇帝都屡有被废立的,何况太子乎。
可骆乔现在还是一个总角孩童,在父母的宠爱、小伙伴们的崇拜下长大,遇到过最大的挫折就是五岁那年被东魏兵围在石堆上命悬一线,还被她反杀了。
她对那些机锋似懂非懂,又起得太早,难免走神。
坐在对面的张贵妃瞧见骆乔有点儿涣散的目光,瞟了一眼正温声跟汪美人说话的皇后。
张珍知道真正要召见骆乔的是皇帝陛下,她在显阳殿外听得清楚,来含章殿不过是走个过场,方便待会儿陛下下朝召见。
骆乔的父亲骆衡投在席豫麾下,那就是打上了席党的标签,太子想从席荣手里夺权,皇后对席党不假辞色是理之自然。
张珍觉得好笑,柳景瑕一天天摆出个母仪天下的温良恭谦样儿,实际最会看人下菜碟,也是难为她一装装十几年,也不嫌累。
像自己就不同了,看人下菜碟那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说她嚣张跋扈也好,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
“瞧人家小姑娘,站在这儿听我们这些老太婆说废话,听累了吧。”张贵妃打断皇后絮絮之语,扶了扶鬓边珠钗,对皇后微微一笑,“皇后也体量一下人小姑娘,一大早进宫罚站听老太婆们说废话,我瞧着都心疼。”
与张贵妃一派不对付的妃嫔们一肚子气,说谁老太婆呢。
然敢怒不敢言。
皇后脸上温和的笑容丝毫未变,说道:“还是贵妃会心疼人。”然后转向骆乔,道:“孩子,站累了吧。”
胡元玉瞅着火烧到骆乔身上,未免她说错话惹怒了皇后,赶忙接了皇后的话茬:“这孩子自小习武,就站这么一会儿,哪里就会累。娘娘太慈和了,小孩子就该多吃吃苦立立规矩才是。”
骆乔嘴角抽了抽,干脆挺直了站,想象自己是一棵青松,山风吹不动。
“哟,这就是五岁杀敌过百、天生神力的神童。”刚才跟皇后说话,明里暗里挤兑张贵妃的汪美人捂着嘴角笑,一副才看到殿中有骆乔这么个人的模样,“我瞧着平平无奇呀。”
骆乔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自己就是一棵屹立于青山的茁壮小青松。
汪美人又说:“这细胳膊细腿的,真的天生神力?五岁就能杀敌过百,真的假的?”
骆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汪美人对其他嫔妃再说:“你们以为呢?我瞧着总觉得不像真的,该不会是兖州刺史谎报军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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