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跳出victory的金色标志。
沈砚舟将手机放到两人之间的椅面上。
他双腿交叠,抬手摘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那副并没有任何度数的金丝眼镜,被轻轻地搁在许尽欢的手机上。
墨蓝色的眼眸不再被镜片遮挡,室外明媚的阳光照亮他深邃的瞳底。
“知道我和沈家的关系了?”沈砚舟淡淡说道。
他说的是问句,但语气是波澜不惊的陈述语气。
许尽欢点点头,“嗯,知道了。”
沈砚舟扭头,墨蓝的眼眸目不斜视地望向她:“欢欢,我很抱歉,之前出于各种原因一直瞒着你。”
“能理解 ,不过被骗这么久,蛮憋屈的。”许尽欢扯起嘴角,道:“我现在怀疑,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树荫下,他们各坐长椅一端,木质长椅中央的手机和眼镜,却在无形之中,于两人之间,隔开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
许尽欢向来狡黠潇洒的声音,此刻却有些发涩:“之前聊到名字,说得那么煞有其事的。那你嘴里的喜欢,又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
说完,她自嘲地笑笑,或许这个问题连沈砚舟自己都不知道吧。
许尽欢伸手,正打算取回手机离开。
却被一直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手腕。
沈砚舟攥得很重,像是紧紧握住他此生最重要的瑰宝。
“这点上我并未骗你。”男人幽深蓝眸里那些被藏得极深的伤痛。
他亲手抛开伤痕累累的苦痂,将那些沉重记忆一桩桩一件件,赤粿粿地摆在他的小狮子面前。
“你问我名字的由来,沈砚舟这个名字确实是这么来的。我养母生产前,痛到打翻了书房砚台。”
夏日灿烈的阳光下,这块树荫处仿佛和周遭的暑气格格不入。
他们一站一坐,许尽欢离开的脚步滞住,手腕被男人紧紧拉着,像是在本就已经断裂的关系间,强行续上一段桥梁。
“只不过我不是故事里那个带着爱意出生的男孩,我只是原本的沈砚舟夭折之后……一个养父从孤儿院挑回来的,顶替‘沈砚舟’身份的既得利益者。”
静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双腿交叠,优雅矜贵,可每个字都像是从西伯利亚冰川里,硬生生凿出的坚冰。
“我用了他的名字,得到了他父母转嫁到我身上的爱,所以也要替他走好原本的完美人生。”
“沈家希望沈砚舟得到成绩,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好。”
他磁性的嗓音音色依旧悦耳,却并不像之前在法庭上那么掷地有声,反倒轻得……风一吹就散。
“养父是法律系的大学教授。他们希望沈砚舟成长为红圈所的顶尖律师,所以我就学了法律,后来进了松青,一步一步升至合伙人。”
许尽欢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板上涌,平白在夏天的室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瞪大双眼,望着眼前斯文优雅的男人,震惊道:“一直为了别人的期许而活着,不累吗?”
“很累,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得到了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就注定要把自由献祭,成为一个优秀的替代品。”
法院外的这条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无人喧嚣,安静却极具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源自律法,正义和公理会为沉默中的人们发声,维护他们应有的权益。
入夏的微风干燥温暖,许尽欢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却愈演愈烈。
她忍不住想,作为已经走到行业顶尖的红圈所律师,沈砚舟在法律的框架内,为他的客户们捍卫权益。
但这个手握正义公理之剑的人,得到他应有的权益了吗?
他甚至割舍掉自由意愿,连人生都献祭;自甘情愿,成为某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的替代品。
“沈砚……”许尽欢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张嘴猛然发现,连沈砚舟这个名字都不曾真正属于他。
反倒更像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身份的枷锁。
一切言语,在此时此刻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许尽欢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微微仰头,那双无数次让许尽欢神魂颠倒的墨蓝眸子,昭示着他异于常人的出身。
沈砚舟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苦涩但坚定地开口:
“可是,欢欢你不一样。无论是我们荒唐的开始,还是我们见不得光的关系,都是我控制不住的,偏离人设的心动。”
风过树梢,阳光查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细碎的光斑投射在他仰起的侧脸上。
那双平日里酝酿着淡漠冰霜的墨蓝眸子,不在掩于金丝眼镜后,而是被炽烈的阳光照亮,呈现出湛蓝的剔透质感。
里面是浓厚且不加掩饰的温柔和宠溺。
许尽欢仰头看天,把眼眶里那滴泪逼回去。
沈砚舟轻轻扯了下她手腕,这位惯常的上位者,此刻心甘情愿被爱意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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