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的年龄大了他快两轮,临近退休,颇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我让你报表,你把这些手写数据给我,是什么意思?”
厉寂川下颌轻昂,翘着一条腿坐在轮椅上,气势骇人。
对方心虚地干咳几下,随即又摆出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们这儿是小地方,肯定不能跟云城那种大城市比,况且手写数据的传统也是从老厉总那里就传承下来的……”
厉寂川呵了声,“哦,那每年您给集团上报的数据呢,即便是手写,报表上的数据与集团档案库里的数据也完全对不上。”
负责人揉揉脑袋,高高挂起道:“那就不清楚了,集团来要数据,我们都给的,至于最后是什么样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厉寂川咽下一口气。
对方摆明了就是踢皮球,若真层层追溯上去,厉寂川就不得不查到厉书雯头上。
而厉书雯除却是他的姑姑,也是集团的中流砥柱。
厉寂川的权利还容不得他这么冒险。
厉寂川揉了揉眉心,“那工人代表呢,早在几天前我刚到这里,就提出和工人代表见面,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复?”
负责人耸肩。
“那就不知道了,谁知道他拿了赔偿款之后,去哪儿潇洒了呢?”
对方朝他笑笑,“年轻人嘛,就是火气重。有点不顺心了,火气一上来,就伙同其他工友一起罢工抗议。等过两天火气消了,不好意思了,就该干嘛干嘛了。”
厉寂川读着对方的弦外之音,这是在告诉他事情已经摆平了,想轰他走呢。
而轻言放弃从来就不是他会做的事。
“叔,你找我啊?”
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有人毛毛躁躁地冲进室内,身上一股呛人的烟味。
厉寂川嫌恶地看过去,莫名其妙,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尤其额角的那道疤……
下一秒,看到了他,对方明显怔了片刻,而后自然地将手里的棒球帽戴到头顶,垂下眼。
“邱…经理,集团来人了啊?”
负责人结巴着答:“嗯,嗯嗯,这是厉寂川,厉总……”
“哦,您好。”
对方朝着厉寂川欠身,而后敷衍两句,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负责人拧开水杯,灌下两口茶水。
“呃,这是我们工厂的,学徒……是我,我家里亲戚。”他解释道。
厉寂川若有所思,忽得挑起一边眉毛。
“您,不是本地人吧?”
……
厉寂川在工厂待了大半天,仔细看过了所有萃取设备和生产线。
心头的疑虑却越来越多。
他告诉负责人,即便是手写,自己也要带走全部报表与手志。
对方迟疑片刻,还是答应了他。
收集上来的数据册得用小车来拉,单是看上一眼,就让厉寂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重重咳了两声,头脑愈发昏沉。
看来苏蒲没有说错,身上忽冷忽热,就是感冒发烧的前兆。
厉寂川无力地笑了笑,好在自己坐的是轮椅,不用调用精神行走,足以撑到他上车。
可是,眼前的景象怎么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幻……
他,好像出现幻觉了……
在他视线的正前方,工厂的出口,距离他的车几米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个男生。
又瘦又小,眉目清秀,像童年旧家,春天里第一丛盛开的玉兰。
“苏蒲……”
厉寂川喃喃,随之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就这么想他吗?
可是,如果是幻想,未免也太真实,太符合他的心意。
他看到幻象里的“苏蒲”正慢慢朝他走来,勾唇,露出令他心神俱宁的暖笑。
厉寂川挺直脊背,强撑着,维持自己的公众形象。
而“苏蒲”却十分真实地降临在他眼前。
厉寂川的手背一热,这触感,似乎不来自幻想。
“苏蒲?”
他试探地叫。
苏蒲蹲下身,笑着,拥抱了他。
而后举起手机,给他看自己早就打好的文字。
【surprise!】
……
一直进了酒店房间,厉寂川还是不敢相信,苏蒲竟然来到了他身边!
只是,没了佣人鞍前马后地关照,厉寂川的独居生活着实有些“潦草”——
套间的客厅里,茶几、办公桌上堆着咖啡杯,以及各式各样翻到一半的文件。
卧室更甚,文件仿佛像是某种病毒,铺天盖地蔓延到了地板,桌面,沙发和床铺……
苏蒲简单绕了一圈,狐疑地看着厉寂川。
你每天都是在哪儿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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