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是不难自女儿被照亮的面容上瞧见,她唇角的笑容里带着几分骄傲之感。
上个月的时候,阿菟就同她说起过。
她以僧侣众多无事可做、河东世家给钱太多为理由,将那群僧侣之中的一部分又给指挥来修河堤了。
圆度显然已日渐意识到,小公主年纪虽小,却不是什么易于相与之人。与其再被她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得不做,甚至要打落牙齿和血吞,还不如早早按照她的要求办事,起码彼此之间不必闹得太难看。
所以这一次,甚至没费小公主多少口舌,他就已调拨了一部分人手加入到了修筑堤坝的工程之中。
“其实做这件事的并不只是那些吃闲饭的僧侣,”李清月想到那时的场面,不免有几分唏嘘。
“洛水决堤淹没两岸的事情,自武德年间就不少见,但洛阳到底已不再是帝都,就算消息传至长安,或者留下记录在后世的史书里,可能也只剩下了寥寥几个字,闭口不谈其中的人员伤亡。”
洛阳是如此,天下其余各州,必然更是如此。
“所以眼见朝廷有响应贾公遗愿的意思,在重修天津桥之余,还要加固河堤,各家有壮劳力剩余的,前来帮忙的人可多了。”
这修筑河堤的任务应该被算作徭役,可当此事与他们命途攸关的时候,他们又怎能不做呢?
这也到底是一件有福之事。
大概也正是因为今日这出盛会的背景里,有着他们做出的奠基,才让他们在与会之时,脸上更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何况,五月过半,今年是不是个丰收之年,已能看出端倪了!
武媚娘听着李清月的这番絮叨,又耳闻这些将她们裹挟进去的人声沸腾,脚步走得越发轻快。
平日里有数层裙衫裹身,金钗花冠压顶,竟真不如此刻自在。
比起永徽五年万年宫外弘化公主邀请她的策马同游,今日的这出民间行走,要更显人间烟火之气。
她刚想到这里,忽然又听女儿高呼,“阿娘!我们再往河边方向走一点,那水陆大会快开始了。”
几乎就是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天津桥头的法会场地方向,发起了一声仪式开始的撞钟之声。
像是被那道钟声所惊吓,以李清月所在的位置都能清楚地看到,靠近岸边的河水之中,一条游鱼自水中蹦跳了出来,在日光中擦出一道分不清金色还是银色的闪光,而后——
重新跳入了此刻波平浪静的洛水之中。
——————
“当啷”的一声脆响。
一块自冰鉴之中取出来的寒冰掉进了琉璃杯中,在杯中泛起了一圈圈震荡开的涟漪。
外头暑热未尽,正是八月之初。
冰块入水在视觉上产生的凉意,倒是稍稍驱散了燥热。
但也同样是在此刻,李治望着武媚娘异常平静的动作,有点怀疑是自己方才听错了什么。若只看她沉稳的模样,就好像她并未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很显然,李治没有糊涂到产生幻觉的地步。
这……并不是一句该当由皇后说出的话,又确实出自于一位皇后之口。
“媚娘的意思是,建议我重启洛阳为东都?”
第48章
“陛下在此地住得不舒服吗?”武媚娘温声回问道。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 正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小匙在杯中轻搅。茉莉与冰块一并晃动,碰着琉璃杯中发出阵阵悦耳的响动。又见她忽然抬眸朝着李治看来,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关切, 仿佛当真只是在问询李治身体问题。
李治无奈,“说正经事呢。”
武媚娘语气认真,“这也是一个正经的问题。”
李治思量了一番她话中的情况, 不得不承认,若只回答在洛阳地界上住得是否舒服的话, 这个答案必定会是一个“舒服”。
现如今的洛阳,固然其作为都城的身份废弃已久, 但自昔年高祖令人修缮西苑、太宗令人修缮洛阳宫以来, 供给帝王驾临所需之物都是能保证的。居住的宫室也都足够彰显帝王气派。
李治在此居住四五个月中,便从未有过用度短缺。
当然,这不是能说服他将洛阳地位进一步抬高的理由。
毕竟, 他前去万年宫避暑的时候,也绝不会有待遇短缺的问题。而那座一度遭了山洪的宫殿, 也早已重新修缮完毕。
比起吃穿之物,李治更为满意的是, 当他身处洛阳之时,朝廷的种种诏令同样在以极快的速度下达,且大约是因为新“竞争对手”的引入,随驾以及后续搬迁过来的三省六部官员,办事效率比起早前快了何止两倍。
李治甚至在想, 要不要将六品以上的官员也纳入铨选的范畴, 让他们更有危机感一些。
不过此事干系重大, 倒先不必真将其纳入考虑之中。
而除了执政上的便利……
武媚娘补充道:“若我未曾记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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