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周围算是极为熟悉的场景, 有那么几许发愣。
烟火人间,付之一炬。往日里经营了数十年的故里,终究化作了土灰, 若是说毫不在意, 这本就不大可能。
他哀叹了一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而后将长剑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远处传来的是咸湿气息的海风, 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安宁, 与城镇里的喧嚣。
自己便是在这里遇到他的罢?
留仙岛。
步流仙。
本以为这般风姿绰约的人, 乃是天上的谪仙, 却不想是这世上最叫人望而生畏的大魔头, 大恶人。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那时候的他们把酒言欢,互诉衷肠,倾尽知己, 最后却听闻他便要赶赴战场, 为此血战到底,他只余下满脸的错愕与不知所措。
而之后的事情, 他零零星星听朋友说了些许, 说的乃是那魔尊功法盖世,无人可及,最终将道门的精锐斩于马下,无数好手为之所折。
最后乃是各族的精锐出动方才勉强封锁住了魔界的大门, 让这些怪物不从犯边。
他本想要反驳一句, 他并不是什么怪物。
只是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彼时他道法虽是精深, 但不过是活跃在道门边缘的小角色。
既无山门,又无渊源。这样刚刚出道的小子,又有什么资格对道门的人手指手画脚呢?
只是,没想到连你也被封印了。
这二十多年。
如今已经是万事齐备,他回到了这次山脉之上。
谁都以为琅琊郡那个巨大无比的深坑便是魔族入侵时候,打开的巨大缺口。
但无人知晓的是,留仙岛同样也是一个裂口。
只不过,这里的规模要小得多。
若不是,那时候,那人在此惊鸿一瞥,他也不会知晓那么多。
他依次取出了几分血液,这些血各有各的颜色。
在阳光之下,犹如一片片不同寻常的琥珀。
“道门的人也当真麻烦,偏生想出了这样的封印之法,五族王族之辈的心口血呐,好在我收了几个好徒弟。”他笑了笑,喃喃自语道。
这二十年。
他曾经伴随他入过魔界,两人在极阴之地,找到了一枚至今都无法孵化的西山王族之卵。
他本以为只不过是一个念想,因为斯人已逝,便留作纪念。
万没有想到。到了人间,他已是破壳而出,变成了一个实在是教条森严的孩子。
“风息那孩子,每日便是叨叨,吵得人当真不得安宁,也不知小徒弟在他那儿过得好不好。”
书生举起手中的一块淡褐色血摇了摇,旋即放了下来,把他摆在一个特定方位之中。
那个孩子,原本还以为会可爱一些,只是没想到到了最后却是个假正经的模样,实在让书生有些措手不及。
“若是换个门庭,他理应会是个合格的大师兄罢,师父可有些对不起你们了。”
他念叨了两声莫要怪罪。
“剑庭你的仇,师父已经替你报了,那个女人可真油滑,不过孩子没有丢,龙蜒草我也给你带去了,孩子已经嘱托一户人家养了,为师会常常去见,到了时候,自然会将他带到风息他们面前。”
他说话显得有点啰嗦,有几分絮叨。
手中青褐色的血已经放在了一边的石台上。
“六人之会最后还是来找了你的麻烦,显然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不过,人都已经被我杀了,他们现在也算是自顾不暇了。”他笑了笑,只是面色远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他一路明察暗访,乃至于最后被迫假死以避人耳目,其中的惊险远超一般人之想象,只不过他自然是无所畏惧。
他这一生都过得坦坦荡荡,无有任何一丝的汲汲营营与畏惧。
到了这个时刻尤为如此。
六人之会想必也是察觉到了他的事情,两者针尖对麦芒,最终演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他不后悔。
哪怕这件事将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一起卷了进来。
包括,他所提到的那些孩子。
这些人再重要,又如何比得上他呢?
他怪诞地笑了两声,旋即又取出了一份血。
只是如同烈火一般的色泽。
而他曾经的拥有者,被称之为魔族的余孽。
他素来对叶兴舟都颇为关照,不知道是睹物思人还是如何,叶兴舟是一个知晓自己身份的人,所以他过得很不一般。
他始终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兴舟,为师告诉你这世上还有炮制龙池之法的时候,你那模样可真的太过惊异,若非如此,为师还真的猜不透,你和剑庭还有这么一段秘事,人和人长长久久,果然是有日久生情之说,不过,你倒也是与你那位胞兄一般无二,痴情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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