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发出孩童的嘤声。她顾不得仪容,提起曳地的直裾,当即往东面而去。侍立在榻边的侍婢也已敏捷的将帷幔往两侧悬起。谢宝因刚屈膝, 腰间就被两只小手给环住,她谨慎规避着腹部, 随后垂头去问:“阿兕这是怎么了?”林圆韫困意未消,此时已经哭红了鼻,圆圆眼睛像是在湖水下的宝石,硕大的泪珠还挂在眼下, 抱住人便不肯松手。在谢家这种陌生环境中,使得自幼便在父母身边成长起来的林圆韫内心始终都警戒着,不论是去何处, 必要紧跟在阿母身侧才能安心。谢宝因爱惜的拥女入怀, 抬头令道:“命人准备盥洗。”侍婢禀命退出室内。再有人入内时,是两婢捧着盛水的器皿, 奉上巾栉与盘。谢宝因也重回衣架前,饰好白玉组佩, 而后朝漏刻看去:“我们该去看外大母了, 阿兕今日可还要去?”这已经是第四日。范氏仍还寝病未醒。林圆韫从宽大的坐席上站起, 一只手抓着直裾下摆, 身体紧贴着阿母腿, 顺从的嗯了声。谢宝因垂目,宛然而笑,足踏翘头履,牵着她往西边的房舍走去。有六婢随侍其后。行至谢家园囿时,见硕果灌丛,丹桂围木,梬枣杨梅,樱桃蒲陶,罗列园中,最外围所栽培的卢橘[1]也已到了成熟的时节。林圆韫一步一行,偏着小脑袋,眼睛直直看着某处,言语间含糊不清,一只小手还在不停往园囿那边指去。最后,用力扯了扯阿母的长裾。谢宝因朝园囿长望一眼,竟是她那阿姊谢絮因带着小妹谢珍果与两女在搭梯摘果。随行她们的侍婢立在一侧,拜手行礼:“女郎。”谢宝因循声望过去,视线落在位于第一列的侍婢身上,眼中渐渐浮上惊异之色。柳斐看到这位女郎的疑惑,恭敬开口:“去岁冬,夫人欲将奴遣走,女郎善心,命我常侍身边。”谢宝因笑着颔首。随即,卢橘树上遽然传来一声呼唤:“阿妹,你快来。”谢宝由小道步入园中,见妇人的垂胡袖快要被树枝勾破,她走过去,抬手帮妇人把宽袖捏紧:“阿姊怎么还是那么贪食。”谢絮因够到一枝,将挂满橙果的树枝从细处折断,拿着一束卢橘笑道:“于我而言,人生之乐不外乎口腹。”谢宝因无可奈何的微微一笑:“大雀善惊而难得,黄口贪食而易得。[2]”谢絮因也从梯上落地,宽袖重新遮住手臂,即使年过而立,言语中也含着无尽肆意:“家室之内又有何惧。”谢宝因想起往事,冁然而笑:“阿姊那时刚诞下孩子,归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来这里摘甘橙,阿母又怒又笑,既怒你已经适人,不便训责,又笑你已经成为阿母却还举止如孩童。”整理好容服后,谢絮因傲然立在小道上:“大姊只是性格随阿母那般刚强,昔日家中只有我与你大姊、二姊三个,其实最不渐训诲,不闻妇礼的是我,那时阿母常常伤忧我适人后,会‘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3]’,家庙便殿受诫时,所言也是要我克己复礼。众人都觉得跟着你姊夫外放很苦,我却不以为然,小郡依阻山水,登山望高,何其乐哉。”“阿母还常言阿若就是与我学的,可惜命运使然。”谢宝因不经怅然,最喜食卢橘的其实是她们二姊谢若因。在哀慽之情渐浓时,园中被小姨抱着成功摘到硕果的林圆韫朗朗笑着,冲淡了两人心中的伤情。谢絮因亦剥开卢橘的外皮,塞入身旁阿妹口中,又对远处笑言:“等九月橪柿结果,小妹你再抱着我们这小外生女来摘,那滋味才叫甘美。”谢宝因嘴里鼓鼓囊囊的,慢慢嚼食着。忽然,一侍婢健步而来。“夫人在囈语后已醒寤过来。”范氏悲伤发疾,恍惚昏乱的几日,既觉得失意不快,又时时感到惊心,无故恐惧,她像是身处天地未开前的混沌,不能视,不能闻。及至听见众人的贺喜。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身处于居室之中,最后循着贺喜声,见一女郎怀抱着婴儿,怡怡其乐。那是她诞下阿若以后?疑虑刚起,室外走来一妇人,还未入席,已经急切开口和训示:“可都安好?为何不好好休养身体,快把孩子给乳媪。”不,这是阿若诞下孩子以后。她疾步上前,想把女儿拉走,拉回到身边,可四周忽然速疾变化,再次睁眼,眼前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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