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宋慧娟朝她摆摆手,示意她继续往前走,“路上慢点。”看着她坐在洋车子后头还回头看她,宋慧娟终于忍住了,仍旧笑着,直到她拐了弯,消失在自己眼前。“娘,”听见明守的声音,宋慧娟脸上的失落才藏起来,“走,趁着日头好,把你的被褥再晒晒。”才送走一个,紧接着还要再送走一个,宋慧娟心里还撑着一股劲儿,直到了夜里,她便又睡不下了。忙了一天的陈庚望沾床就着,宋慧娟闭着眼如何也睡不下,虽然该交代了都交代了,可那么远的地方宋慧娟从没去过,她不知道怎么能帮上他。这时,她又庆幸还好那边有老三在,到底比他大几岁,有什么也能找他小舅舅商量着,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赶火车,就不能天亮再走了。四点多,天都没亮,宋慧娟就从床上起来了,临走前还是得给他再下一碗饺子,她这边忙着,那爷俩也从床上起来了。黑漆漆的天儿,连圈里的那几只鸡都还没打鸣,何况人了,整个陈家沟都安静得很,稍有点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让人也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宋慧娟还没做好饭,已经收拾好的爷俩就坐到了屋里,等饭端到桌上,看着他爷俩吃起来,宋慧娟便去西头那间屋子看了看,该带的都带了,不缺啥了。等他们爷俩出来,宋慧娟依旧站在门边看着他们往外走,那么黑的天儿,她看不到路口就看不清人了。这时,宋慧娟脸上的笑就随着瞧不见的人一起消失了,她缓缓回过身关上门,看了看西头的小儿,给他拉上被子,又一步一步走到里屋,看了看那个小的,她才坐在靠窗的小圆木床上,身上一点劲儿都没了,容不得她再多走一步。这些年,她不知送了多少人,往后还要送多少,她也不知道。只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她却还没习惯,她的一颗心被割的七零八落,哪儿都挂念着,哪儿也放不下。她倚着墙,看着天一分比一分亮,村子里重新响起了声音,一分比一分闹,宋慧娟抹了眼里的泪,起身下了床。日子还得照过。“明实,看看明宁闹啥哩,”宋慧娟正起锅捡馍馍,腾不出手来。“诶,”陈明实应了声,立刻跑到里屋,看着正在床上自己穿衣裳的小明宁,他就笑了,一把把人抱起来,“二哥给你穿。”等宋慧娟刚放下锅盖,就看见明实牵着人进来了,“娘,大哥啥时候走的?咋又没叫我?”“天没亮就走了,娘看你还睡着就没叫你,”宋慧娟快速翻炒着锅里的鸡蛋,“先去洗脸刷牙,吃了饭你还得上学哩。”“我也洗,”小明宁跨过门槛也跑,后头的小黑就跟着俩主人一起跑。宋慧娟不免回过头要嘱咐一句,“慢点。”送走又升了一年级的明实,宋慧娟打扫完灶屋,喂过一遍草棚子底下的牲畜,把铲子放进篮子里,挎在胳膊上,牵着小明宁往地里走。地里的草长得快,几天不打理就下不去脚了,小明宁跟着她走两步,瞧见鸟儿就支使小黑去追,玩的好不快活。追累了,就跑到她娘身边,小手一摊,搂着她娘的脖子就开始闹,“娘,我困了。”“困了啊?”宋慧娟放下铲子,把背上的小闺女转到身前抱着,“睡一会儿?”“嗯,娘抱,”小明宁歪着小脑袋躺在她娘怀里。宋慧娟打篮子里拿出个袋子,寻个阴凉的地儿,展开铺到地面上,坐下哄她。等人睡着了,放到袋子上,朝小黑招招手,见它跑过来,宋慧娟摸了摸它的脑袋,“看着她,我去除草。”小黑很通人性,当即趴下,守护着它的小主人,两眼警惕的盯着周围。等宋慧娟忙完,看了看日头,装满一篮子草,才抱着还没睡醒的小明宁往回走,小黑就吐着长长的舌头跟在后头。陈庚望把人送到后没有坐上当天的火车回程,那妇人不仅要他安顿好她这个大儿,还要他把她晒好的那些干菜给送到她兄弟那儿。大中午,父子俩下了火车,陈庚望找了个地儿吃顿饭垫垫肚子,顺带跟人老板打听好地方,等那小子吃完,让他先骑着辆洋车子就往学校赶。东西不多,父子俩一趟就把东西放到了楼上,屋里还没人,他自己就能收拾,陈庚望拉了个凳子坐下,仔细打量着脚下的这座楼房。一间房摆了四张床,明守选了个靠西的,紧挨着窗户,边上种了棵梧桐树,又大又绿的叶子朝里伸展着,周边有一圈青砖围着,地面上不同于他们乡下的泥土地,是硬化了的水泥地,光滑又平整。“你好,85级机械系路镜明。”一句话,打断了父子俩,陈明守直起身子,伸出手握了上去,“85级机械系陈明守。”陈庚望这时收回探出的身子,转过身看到了戴着黑框眼镜的一个男娃,身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皮鞋。路镜明看向站在窗边看向他的中年男人,陈明守立刻介绍道,“我爹,送我来的。”“陈伯父,”路镜明走上前打招呼。“小路啊,”陈庚望这时也走了一步,“瞧着岁数不大,成人了没?”路镜明笑笑,取下身上的背包,“今年刚成年,明守是不是比我小?”陈明守点头,“我属猴。”“家离得远?”路镜明注意到他床边堆放的包袱。陈明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脚边的包袱,笑了笑,“对,我家是南丘那边的,带的东西有点多,你是本地的?”“我家就在五一路上,”路镜明继续补充,“就隔了两条街,回头星期天有时间回我家吃个饭……”陈庚望见俩人说着话收拾东西,等了小半个钟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才问,“东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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