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队从内陆集合, 开始了地狱场一样的绞杀平原战,史称“上海会战”。
宋旸谷捡起来地上的报纸, 他的脚步很轻,现如今更轻。
后面最后两行写道, “因军费不足, 川渝地区步兵草鞋入沪, 昼夜奔袭,原定汉口配备装置,因物资短缺修整计划变更,匆匆乘船东去,白日行军,夜编草鞋,风仪极差然不扰民生……”
“先至沪南前线第一道防线外城阻击,其第十九军团原为川东南乡亲,旗招有川东南支援会赠予出川横幅,书马革裹尸还,壮士不复还,川军人人精神振奋,倍受鼓舞。”
“虽装备极差,军风仪容不整,常言双枪草鞋兵,川渝兵多手持烟枪,着草鞋,多年未有军饷,入沪时政府发三月饷银,川兵欣然受之,言保卫上海,保卫家国,届时击退日军入城过年。”
“正面阻击骁勇而勇猛,然阻敌不支,于城外三百公里沪东南力战两日一昼夜,第十九军团两员少将阵亡,为抗击日寇以来最高阵亡将领,其川军团第十九集 团军,伤亡一万四千三百一十七人,剩余七百人撤退至苏州一线,待兵员补给。”
这样的报道,几乎充斥在这些年的每一天的日子里,你永远不知道今天凌晨的消息,比昨天比哪个更坏一点儿,老袁大人是被日本军医杀害的,可是至今没有说法解释。
这些年,跟强盗讲道理,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只有打,你打到这个恶犬服气了,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捣碎了,他才会趴在那里奄奄一息地,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更不可能对你有觊觎的眼光。
如果把国家比喻成很多动物,有的的的确确是恶犬,讨好你的时候摇尾乞怜,看你虚弱的时候,最先扑上来,和平时期不是它不想吃你的肉,而是它害怕吃不到反而被打死,它只是在伺机而动一样。
有一个这样的恶犬邻居,不能宣传好战主义把它一把摁死,但是它在你的身边,世世代代都挺膈应人的,如鲠在喉。
“惟愿吾辈华夏儿女多自强,积极报名参军,多事生产多纳税!”宋旸谷在车上读完,然后把这份报纸抽出来,单独放在了车上,他不能给扶桑看这份报纸。
她能在地上跳起来,她对日本人的恨,就比如扶然的那条胳膊,是整个家族的世代延续下去的。
她憎恨一切的侵略跟掠夺。
但是她觉得自己能做的太少,所以她努力地学习洋文,学着去转外汇,学着去做很多我们跟不上人家的事情。
一些好东西,就得拿来用,就得学。
他神色如常,路过川渝火锅店的时候,他跟扶桑来这里吃过一次火锅,已经看到老板在门口,把红灯笼换成白幡。
车窗的风呼呼地往里面灌着,承恩从里面探头,“老板,生意不做了?”
“做,怎么不做?多多赚钱入国库,我们兵娃才能好好打仗。”老板人不高,还是去年差不多的样子,青黑色的围裙在身上,矮搓搓却精干地身高,眼圈儿红红地。
讲话带着家乡口音的圆润干脆,如今却有些哽咽,“都是十五六岁的娃娃儿,我听说走的时候穿的都是单衣单裤,如今我们都穿夹袄了,不晓得上海冷??x?不冷。”
擦擦眼泪,手上粗糙而带着细微地皴裂,“他们出川去打国战,我怪高兴,老家里后援会捐款,我捐了五百元,他们也高高兴兴打仗去了,我老家就是那里的,如今家家户户只怕都挂白布,我好好儿地跑出来找活路做个小买卖,以后我还要捐军费,我娃儿还小,我送他到老家里讲武堂里去,学两年就参军去。”
“从前说我们川人怂包耙耳朵,只知道打内战,打的西南民不聊生地,我们都没脸见祖宗,只知道窝里横,如今我们打的是国战,全国人民都看着呢,我们骄傲。”
承恩吸了吸鼻子,“是,打的很猛,打的很勇,大家都知道川军团。”
老汉儿笑了笑,“忙去,忙去,都做事去。”
他小娃子站在一边儿,还不如门板儿高呢,抿着唇挽着袖子洗菜,头顶还编着小辫子呢。
承恩去接小荣,宋旸谷神色如常,整个北平的胡同都还是安静的样子,就像是在烟筒里面刚吹出来的一缕青烟,袅袅地祥和着。
小荣一概不知政治,报纸放在那里也不会看,他有些怕冷,还带着一条围巾,拎着两个大筐子,嘱咐老马,“你家里收拾好了,她指不定跟我一道儿回来呢,家里菜肉都去买新鲜的,看好门户哈,如今小偷小摸地越发多了。”
老马揣手,“你去就是了,我就在家里看门儿,您放心走着。”
又打量宋旸谷,觉得这人去干什么的,想不大明白。
小荣上车就悉悉索索地,他仔细,“还没吃吧,家里做了油炸糕,我拿了不少,一人吃两个。”
他是真仔细啊,起的一大早儿,然后油炸糕就两块儿一包,两块儿一包地,全给油纸包起来的,里面是芝麻猪油馅儿的,先包好了,然后压平了,放在锅里油煎,好得很。
宋旸谷只字不提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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