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抓耳挠腮的样,你考状元的时候都没这么慌吧?”
“汝德莫要笑泽远,泽远这是头一回当爹,还不习惯。”
柳贺没好气道:“两位年兄,我是真诚求教的。”
张元忭、邓以赞两人论才华都是一等一的,但论起养孩子的水平,这两人仅限于纸上谈兵的水准,不过就算再不靠谱,两人还是给柳贺提了几个有用的建议。
“泽远真是,此前传他被张相冷落都未见他如此着急。”
“这也是泽远的难能可贵之处。”
……
柳贺忙乱了几日,一日傍晚,杨尧真要生了,他那前几日还在吹嘘的老丈人这时候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柳贺反而镇定了一些,和老丈人一样在产房外等候。
其实柳贺心里也急,他听得产房内一阵喊声传来,想要推门进去,却被杨尧及岳母的丫鬟拉着。
柳贺知晓自己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得在外面喊着:“娘,岳母,有事记得叫我!”
他担心里面在忙听不见,又喊了一声,却听纪娘子吼道:“你帮不上忙的,别在这添乱!”
柳贺直接被杨乡绅给拖走了:“女婿,你先坐上一阵,别添乱。”
杨乡绅只有杨尧一个女儿,杨尧未嫁人时,杨乡绅日日愁,唯恐不能为女儿寻觅到良人,等到杨尧成了亲,见她和柳贺夫妻恩爱,杨乡绅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
然而杨乡绅怎么也没想到,柳贺这进士不考则已,一考就中了状元,到了京城中也受天子器重,年纪轻轻便荣登帝王师之位。
即便杨乡绅一生未涉足官场,可家中有杨一清这个长辈在,他对官场上的条条框框也算有所了解。
他原先忧心女婿没本事,如今却担心女婿本事太大,尤其前两年女儿女婿都在京城,他们夫妇俩却只能在镇江府守着。
好在到了京城后女儿气色很好,女婿也日日都在家。
杨乡绅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他们夫妇间能够恩爱平静,眼下他的担
忧虽不能说是完全消除了,但也消了有一半。
柳贺又守了一阵,终于听见产房内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柳贺和杨乡绅两人可以说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门开之后,就听产婆笑眯眯道:“恭喜柳老爷,添了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柳贺一颗心终于放了回去。
同僚们嘲笑他太过紧张,但这毕竟是柳贺两辈子头一回当爹,他确实紧张到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柳贺去看了自家娘子,杨尧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听见女儿的哭声她想看,可惜实在是太累了,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柳贺道:“你先睡一会,睡醒了我把孩子抱给你看。”
床上的婴儿也在睡,软软的,丑丑的,却让柳贺心里产生了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他有女儿了,他当父亲了。
“别去拨弄孩子,让她睡一觉。”纪娘子提醒柳贺,“也让尧娘好好歇一歇。”
门外,杨家娘子见柳贺与纪娘子一脸喜色,也不由放下心来。
她只有杨尧一个女儿,在这个年头可以说是十分不易,年轻时旁人总爱问她为何不多生个儿子,到了年老时,便有人可惜杨家偌大的家业都要拱手让人。
杨家娘子活得虽然舒心,却也不是一点委屈都没受,杨家是大族,即便她和杨乡绅一条心,可族中的长辈总少不得说几句闲话。
杨家娘子很担心杨尧生了女儿之后纪娘子和柳贺会不高兴。
幸好这事并未发生。
丁家那两位先生作媒时便说,柳家娘子与柳家儿郎俱是难见的淳实之人,杨尧婚后也常夸婆母与夫君。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打收到杨尧有孕的信之后,杨乡绅夫妇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城,临来之前将吃的喝的用的带了几乎一车,两年未见女儿,夫妇俩自是十分想念,到了之后,见杨尧神态与在家时并无区别,杨家娘子这才觉得女儿是真结了一门好亲。
柳贺有了闺女,翰林院的同僚们纷纷送来贺礼,掌院陶大临及申时行、王锡爵等日讲官,沈鲤及一众与柳贺相熟的翰林们也都派人上门,因柳贺如今是日讲官的缘故,送他贺礼的官员便不仅局限于翰林院,也有詹事府及九卿衙门的官员。
管家清点礼单时,有两份不敢处理,便递到了柳贺手里。
其中一份,来自当今首辅张居正。
柳贺任日讲之后和张居正的交集并不多,他只充任天子讲官,朝政之事轮不到他来过问,且自王大臣一案后,翰林院内的众多词臣便多张居正的所作所为有不满,柳贺虽然是张居正的门生,却也不赞同张居正在这件事上的做法。
他此前写的那封信,张居正至今也未有回应。
事实上,若论实际接触,柳贺如今和张居正见面的次数其实比刚进翰林院时要多许多,但师生之间似乎多了一层看不到摸不着的隔阂,这隔阂在旁人看来或许不存在,但两人心中却是知晓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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