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很不靠谱,可江麓愿意付诸虔诚。十七年背负原罪,理应怀着愧疚、为了自赎而活。想亲近的无法去依赖,但一霎窥见天光,是不是从今往后,会有人和他一起走。夕阳是一大颗融化的橘子。商泊云是一大颗清晰的橘子。橘子的气味今天好像格外浓烈, 都有些甜腻了。江麓埋在这颗橘子里。甜食脑袋的小江同学接感觉到莫大的心安。树袋熊就树袋熊吧。不管了。他去过澳洲,可以假装自己是当地土特产。树袋熊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抱着他的桉树, 饿了啃几口就行。江麓扭过脸对着商泊云, 只看到了他的下颌线和耳垂。耳垂的轮廓是圆的,但很薄, 借着光, 细小的血管也变得清晰。江麓忽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老纪偷偷给过他的零食。是老纪的孩子藏他衣服里的、一包很小的饼干一样的东西, 造型有点像耳朵。没见过,是甜的, 有淡而诱人的香味,江麓悄悄吃光了。后来老纪的孩子长大了,不再爱吃零食, 老纪的兜里也就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东西。江麓挂在商泊云身上, 喉结很轻地滚动了一下。校园大道上人越来越多,家长会已经结束。“哎!商老板。”长袖善舞朋友遍天下的商泊云很快碰到了认识的人。“哟, 这是咋了?”“脚扭了?还是你俩在玩什么游戏?”“卧槽, 你抱着……”不少人以为商泊云抱着女朋友,等看清了背影是个男生, 顿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喋喋不休的声音里,商泊云把江麓往怀里按, 只留给别人一个后脑勺。“国宝。谢绝参观。”商泊云十分臭屁。“熊猫啊?”“进口熊。”树袋熊算熊吗?江麓在心里腹诽。耳朵又红了。但是他不想回头, 也懒得和人交流。树袋熊是不会说话的, 索性就这么继续挂在商泊云身上, 反正他抱得动。说自己冷的人暖和得冒热气,江麓把手往商泊云领口搭了搭。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巨型犬瞬间一个冷颤。江麓看到商泊云的耳朵动了下, 于是他的手指又伸进去一点。商泊云没出声,下颚线的弧度却绷紧了些。
手指稍一按,可以清晰地压到商泊云的脊骨,冰凉的指尖被热意包裹,江麓没忍住,数了下商泊云后颈上的骨节。“江麓。”“我手冷。”江麓慢吞吞地说,“要捂捂。”十分理直气壮,令商泊云无比熟悉,因为他刚刚“要抱抱”时也这么理直气壮。相处久了,各自的习惯像镜子一样彼此映射,截然不同的人也会具备和对方一样的特性。指尖划过脊背,传递来的温度是冷的,反倒激起了商泊云过于敏感的反应。肢体的接触是会留下记忆的,“触摸”可以像雕刀凿木,而这双手曾经很多次在商泊云的背上留下过红痕,又或者是按住掌心,给他回应似的拥抱。商泊云淡声建议:“你手放我兜里?”“那我会掉下去。”“不会的。”江麓听出了他声音有点儿不一样了。起了作弄的心思,手指试探性往下,菩提手串从腕骨滑落,直接滚落在商泊云的脊背。骨碌碌的冰冷从上至下。江麓没料到手串会掉,下意识地探手想去抓。他整个人往上一涌,胯骨相撞,带着异样的痛剐蹭而过,撩起了其他知觉。商泊云深吸了一口气,憋住,然后破功。他忽而抬手,毫不留情地打了下江麓的屁股。“商泊云!?”江麓震惊了,“你——”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他,江麓,十七岁,还有不到三个月成年,说是大人完全没关系。总之已经远离童年很久了。在变成树袋熊被人端着走了一路之后,居然还被打了屁股!“不能这么乱动。”商泊云一字一字强调。“我是在捞手串!”江麓忍着羞恼控诉,手徒劳地往下晃悠。被碾过的地方不止脊背了,那一下撞出了点别的感受,疼痛中带着快意,商泊云头顶冒泡泡。他大声反驳:“你是在要我的命!”……?江麓眨了眨眼睛,一瞬间没接上商泊云的脑回路。过了几秒。“……我要下去!”真想切开商泊云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切开得是白皮黄瓤的新品种甜瓜吧?他怎么和个河豚一样,一碰就炸。“那你先别乱动。”江麓立刻说:“我自己下来。”商泊云打得其实不重,但带来的耻感却很严重。甚于很久之前的“情书”、和穿着浴巾的商泊云摔一起、躲在被子里的接吻以及楼梯间底下的拥抱。理智晃晃荡荡地断了线,江麓挣扎了几下,商泊云又拍了他那一下。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不可名状的麻意也从尾椎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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