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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知才将视线挪到那青年脸上,不禁被他那双眼睛吓了一跳,青年却一下挣脱了那两个小厮,一隻枯瘦的手在怀中掏啊掏,掏出来一封信件。

“给张相公。”

他竟还作了一个揖,却像一个僵硬的木偶,看起来颇为滑稽。

内知只见此人浑身狼狈而他手中的信件却没有沾湿分毫,且平整无皱,他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家荣。”

听见张敬在唤,内知赶紧转身。

青年一直盯着那内知,看他将那信件递给了张敬,他才如释重负般,趁那两名小厮不注意,飞快地跑入雨幕里。

“大人,说是给您的,但其余的,他是什么也没说啊。”内知听见小厮们惊呼,回头见那青年已经不见,心里更加怪异。

张敬取出信来一看,他平静的神情像是陡然间被利刃划破,一双眼盯紧了纸上的字字句句,他的脸色煞白无血。

内知看张敬猛地站起来,连拐杖都忘了,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了几步就要摔倒,他忙上去扶,“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张敬勉强走到油布棚子外头,急促的呼吸带起他喉咙与肺部浑浊的杂音,他紧盯二人:“他是哪儿来的?!”

一人老老实实答:“小的问了一嘴,他隻说,他是雍州来的。”

雍州。

这两字又引得张敬眼前一黑,胸口震颤,他将那信攥成了纸团,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大人!”

内知大惊失色。

将将赶来的翰林学士贺童也正好撞见这一幕,他立即丢了伞飞奔过来:

“老师!”

鹧鸪天(六)

眼下还不过申时, 但盛大的雨势却令天色阴郁不堪,孟云献匆匆走上阶,将伞扔给身后跟来的小厮, 他踏进房门内便留一串湿润的印子。

贺童等人才被张敬从内室里轰出来,迎面撞上孟云献, 便立即作揖,唤:“孟相公。”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吐血了?请医工了没有?”

孟云献隔着帘子望了一眼内室, 视线挪回到贺童身上。

“已经请过了,药也用了。”

贺童回答。

孟云献掀了帘子进去, 苦涩的药味迎面, 张敬发髻散乱, 躺在床上闭着眼, 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崇之。”

孟云献走到床前,唤了一声,可看着他枯瘦的面容, 一时间,孟云献又忘了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

“既没有话说,又何苦来。”

张敬合着眼, 嗓子像被粗粝的沙子摩擦过, “当年咱们两个割席时说得好好的,此生纵有再见之机, 也绝不回头了。”

“那是你说的,”

孟云献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不是我。”

“你也不怕人笑话你孟琢没脸没皮。”张敬冷笑, 肺部裹起一阵浑浊的杂音,惹得他咳嗽一阵。

“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这些。”孟云献摇头, “崇之,当年你与我分道,难道真觉得我做错了?若真如此,你如今又为何还愿意与我共事?”

“皇命难违而已。”

“仅仅只是皇命难违?”

冗长的寂静。

张敬睁开眼,他看着立在床畔的孟云献,“你一定要问吗?孟琢,你可知道,我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年应你,与你共推新政!”

他不说对与不对,却隻说后悔。

“孟琢,至少这会儿,你别让我看见你。”

张敬颤颤巍巍的,呼吸都有些细微地抖,他背过身去,双手在被下紧握成拳。

急雨更重,劈啪打檐。

孟云献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张宅出来,被内知扶着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家。

“瞧你这样子,是见到了还是没见到啊?张先生如何?”孟云献的夫人姜氏撑着伞将他迎进门。

“见到了。”

孟云献堪堪回神,任由姜氏替他擦拭身上的雨水,“他躺在床上病着,哪里还能拦我,可是夫人,今儿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至少这会儿,别让他看见我。”

闻声,姜氏擦拭他衣襟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

“没有横眉冷对,亦不曾骂我,他十分平静地与我说这句话,”孟云献喉结动一下,也说不清自己心头的复杂,“却让我像受了刑似的……”

“活该。”姜氏打了他一下,“你受的什么刑?当年拉他入火坑的是你,后来放跑他学生的也是你,他如今就是拿起根棍子打你,那也是你该受的!”

“我倒宁愿他拎根棍子打我。”

孟云献接了姜氏递来的茶碗,热雾微拂,他的眼眶有些热,抬起头,他望向檐外的婆娑烟雨,徐徐一叹:“当年崇之是看了我的《清渠疏》才与我一起走上这条道的,可后来官家废除新政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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