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关起来更方便管理的杂事就不好和孩子多说了,就在管事准备继续解释其中的原因时,阿四的注意力偏移,她诧异道:“我听闻这些日子里楚王府接待的人少说三百数,竟只选三个吗?”那她要是给楚王阿姊选出一个丑人,岂不是会给阿姊造成极大的困扰?这可不行。管事见状,笑道:“四公主多虑,阁楼只有三处,可还有旁的屋舍,容纳二三十人不成问题。”姬赤华笑看她:“怎么?阿四是想帮我把人都选了吗?”阿四几经挣扎,终于打定主意,一本正经地和姬赤华商量:“谢师傅说阿姊的选择能够改变鼎都人对美人的看法,我想选出一个有特点的人,瞧瞧事实是不是像谢师傅说的那样。”“唔,这倒是没什么。”姬赤华扫视屋内一周,选中一只细腰瓷瓶,给阿四出主意:“你瞧那只细腰瓶怎么样?我们就以细腰作为要求,放出风声去也就是了。”阿四正学史,说起典故头头是道:“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阿姊的封号也是楚,旁的人一听不就知道了吗?那还有什么趣味?”姬赤华拿过细腰瓷瓶正把玩,闻言笑道:“正是有前车之鉴才有趣,阿四好好看一看,已经写在史书里流传千年的故事,时下的人能不能吸取教训?”阿四将信将疑:“能将人送到这儿来的,至少也是做官的人家,总不能一大家子连一个读过《史记》的人都凑不出来吧?”姬赤华笑而不答。千百年来, 每个脑子清醒一点的皇帝都知道,一旦剥削过头,百姓活不下去是要造反的。但是, 自古以来的朝代全都是盛极而衰, 从没有一个能万万岁不消逝的。这是皇帝不知道要善待民众吗?是人的欲望永无止境。整个社会运行的规则,注定了王朝建立在百姓的血汗上, 即使皇帝想做仁德皇帝, 漫长时间累积的巨大的不事生产的贵族群体也不会收手。等到百姓上交的财帛粮食不足以供给的时候, 矛盾会促使社会进入动荡。这绝非一两人能解决的问题, 即使是当今圣上,她也不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从前, 男人踩在女人身上, 高贵的男人踩在低贱的男人身上、母亲踩在孩子身上、父亲踩在母亲身上……一层层堆叠, 就像石砖堆砌一座高高的塔,最上面的是皇帝。每个人都被定下了规矩,规矩就是石砖之间的米浆泥灰, 严丝合缝地拉紧石砖之间的关系,保证这座高塔能够长久存在。风沙消磨高塔的结构,流水冲刷高塔的底层, 直到高塔头重脚轻,从某一块松动的石砖开始, 轰然坍塌。皇帝坐在最高处,注定是摔得最重的那个人,粉身碎骨。所以,每一任受命于天的开国皇帝都试图将这座高塔砌得更稳固、更高大, 想方设法寻找佐证,以保证后顾无忧。但是这些开国皇帝从未想过, 或许可以不去搭建高塔,或许可以选择其他的方式。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目前最稳妥的方式。而皇帝本人,可以得到最庞大的权力——稳坐塔尖。人啊,是无法拒绝这种权力的诱惑的。绝大多数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可以做到的人,都只是因为还没有真正地掌握这种权力。皇帝问女儿,想不想的时候,阿四不能回答。因为阿四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容易动摇的人,今日吃了一块酥山,明日就想吃两块。口腹之欲尚且不能自制,何况皇权。她宁愿过得糊涂一些,不去面对背后的真相。阿四有点胆怯,怕看见自己勃发的野心,更怕自己的能力跟不上欲望。那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这一点内化的怯意,展露在外成了懵懂。谢大学士做皇子师,最要紧的任务就是要教会阿四清晰地认知自己生来握有的权柄,和如何运用它。而在此之前,谢大学士需要让阿四先触摸到这不可见之物。于是,谢大学士将阿四从太极宫里推出来,让她走到外面,试着在楚王府发觉她自身所能造成的影响。楚王府的属官迅速安排妥当,将争奇斗艳的小郎们安置在花园中,任由他们活动,而姊妹俩则坐高台观赏。对她们而言,这些小郎们,和花园里的百花并无不同。姬赤华显然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清闲,她带着妹妹在府里逛了一圈,随手在名册上圈中两个姓名,就将剩下的事全权交给阿四。自个儿收拾收拾,就在急得如热锅蚂蚁的宫人带领下,往礼部去了。阿四则坐在姬赤华的位置,代替阿姊决定剩下的小郎的命运。这种场景是很熟悉的,东宫里也有过一回。今后,阿四大概还要经历很多次。得益于绝佳的视野,阿四轻易就能望见下方的每一个人,而她所坐之处布置了遮阳的帘帐,下方的人根本不能分辨坐在里面的是楚王,还是她那七岁的妹妹。阿四照着和楚王阿姊的约定,先选出腰肢最纤细的人。属官得令,下高台传话:“眼瞧着小郎们百无聊赖,不如做些游戏乐呵。这儿有些缎带,小郎们系在腰间,以颜色赋诗,评比一二如何?”小郎们各自下了大功夫打扮,突然间在腰上系缎带,多少显得不伦不类。但属官发话了,他们不得不从,只好选了与衣衫相近的颜色的缎带绑在腰上。束缚衣衫的尴尬比不过奉送缎带的宫人齐声夸赞,将人夸得满面生花,捧得小郎们眉开眼笑。属官又奉上笔墨,等小郎们将诗写完,严谨地推选了文采最佳的小郎,笑吟吟地奉上一朵撒了金粉的魏紫牡丹。那腰肢如柳又文采斐然的小郎欣然接过魏紫,别在耳后,在同行人钦羡的目光中走到树荫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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