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哪是什么地下迷宫。
分明是蜘蛛结成的曲折错杂的巨网,他们从踏入玉门的那一刻起,就置身于蛛网之中!
心中惊骇尚未消散,又生新的变故。
蜘蛛巢穴里,怎会没有蜘蛛。
叫人心里发毛的轻响越来越大,如同千万只甲虫彼此碰撞。
顺着声源望去,甬道深处,赫然跃出好几只半人大小的蜘蛛!
好几个姑娘异口同声发出尖叫,沈流霜暗暗咬牙,拔刀迎上。
这些蜘蛛不似凡物,浸染妖气后,和莲仙一样,渴望吞食人的血肉。
当然,也比寻常蜘蛛难对付得多。
四面皆有黑影袭来,妖物和蜘蛛呈八方环绕之势,去路被围得水泄不通。
爬行声、尖啸声与嚎叫声接连不断,黑压压涌上前来,如浪潮击岸。
太多了。
灵气被强行催动,胸膛里已有血气翻涌,滋生剧痛。沈流霜粗略估计,以她和柳如棠所剩不多的气力……
来不及多想,又是一团黑影从斜上方直扑而来。
蜘蛛的獠牙清晰可辨,她稳住心神,咽下喉间腥甜,将刀锋从小妖体内抽出。
正要挥刀再起,意料之外地,竟见身前闪过另一道刀光。
“这群王八蛋!”
程梦骂骂咧咧,手里握着把从妖物尸体上拿来的弯刀,抬臂挥砍,蜘蛛一分为二。
弯刀被她舞得虎虎生风,在乱旋的刀光里,中年女人微微侧目,朝她咧了下嘴角:
“没事吧?我说过,我家打铁的。”
“这地方!太恶心人了!”
赵流翠也捡起一把长剑,动作生涩至极,胡乱挥舞:“我我我就算能活着出去,也吃不下饭啊!”
剑锋斩断一只蜘蛛的后足,血液横飞,落在她裙摆。
场景过于血腥,赵流翠和蜘蛛同时发出惊叫,闭了闭眼,强行屏住呼吸,挥剑刺入它心口。
做饭时又不是没见过血,就当她在杀鸡!
宋招娣被吓得三魂七魄没了大半,一边哭哭啼啼掉眼泪,一边踹开一只蜘蛛,把几个喝了毒酒、体力不支的女孩护在身后:“这都什么事儿啊呜呜呜!”
沈流霜略有怔神,扫过一张张各不相同的脸,无声笑笑,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渍。
“快到两仪八卦阵了。”
沈流霜道:“我打头阵,你们当心。”
一只蜘蛛能产下的幼崽,每一次,是成百上千只。
莲仙活了这么多年,在它的巢穴里,不知藏匿有多少幼蛛。
排山倒海的攻势仿佛没有尽头,不止沈流霜与柳如棠,渐渐地,所有人都感到吃力。
杨泠泠走在队伍右侧,因为孱弱多病,不时轻咳几声,双眼通红。
她是今日被爹娘送来的少女之一,体内毒酒未散,筋骨酸疼,连奔跑都吃力。
没办法舞刀弄枪,便留心警惕着四周,为其他姑娘提醒妖物攻击的方向。
她也想为大家出一份力。
低低又咳嗽几声,从她头顶上,陡然袭来一阵冷风。
似寒冰彻骨,幽幽渗进后颈,激起满身鸡皮疙瘩。
会是什么?
心有所感,杨泠泠心口轻颤,战栗着仰头。
不期然,恰好对上一只蜘蛛腥红的眼瞳——
一刹间,蜘蛛发出一声低啸,向她猛冲而来!
这只蜘蛛匍匐在洞顶角落,与黑暗融为一体,不知蛰伏了多久。
突袭来得毫无征兆,听见这声啸音,前方的赵流翠亦是抬眸。
蜘蛛迅捷如离弦之箭,她根本不会用剑,不可能用手中长剑将它一击命中。
她救不了杨泠泠。
尽头处的莲灯轻晃几下,杨泠泠茫然回头,与她四目相对。
赵流翠看见她眼中的泪,清亮澄澈,顺着眼角滑落。
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如潮的妖魔面前,是如此无能为力。
腥风掠起,倏然落下。
赵流翠咬紧牙关,几乎出于本能地迈步上前,一把将杨泠泠抱住,恰好挡在蜘蛛袭来的方向。
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莲仙,山洞,蜘蛛,妖魔,还有死亡。
梦境的结局,是她孑然行走在黑暗之中,耳边响起娘亲的笑语:“我家流翠这般好,将来定能嫁个好夫家。”
如同细细密密的蛛网,将她牢牢束缚其中,无法挣脱。
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为了自己而活。
蜘蛛的黑影险险贴上身体,赵流翠不可遏制地落下眼泪,将怀中杨泠泠抱紧。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嘶吼声擦过耳畔,她听见更为遥远的女音。
清却冷,如珠帘叮当作响,又像檐下风霜,字字有力。
“……日出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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