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了他手里,若让他视若无物撒手不管,他做不到。霍凌紧紧握着那枚月牙儿形玉佩,拳头攥地生疼。“我有事要跟你说,此事关系重大,不便告知旁人,请王妃出来一叙。”玉佩是她的贴身之物,他也是曾经机缘巧合才偶然得知,如今两人俱已成家,他若这么大剌剌拿出来,恐怕损毁她的名节。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凶名在外的将军,一切都好说。但她是个女子,流言甚于刀,她还要在那个阴狠的男人手下过日子,他不想给她惹麻烦。他所做的一切,只愿她好。但宁锦婳显然没有领这份情,陆钰还在外面,让自己的儿子对上霍凌,虽说问心无愧,但她总觉得臊得慌。她道:“此处地处荒野,只有我儿和一个车夫,车夫签的死契,不敢乱嚼舌根,我儿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乖巧懂事,很知分寸。”车夫被这一茬吓得战战兢兢,在霍凌眼光扫过的时候就连忙摆手作揖,不足为惧,只是这孩子……陆钰皮笑肉不笑道:“我母亲说的极是,世叔有话请讲。”他精致白嫩的小脸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珠直勾勾盯着霍凌。霍凌皱起眉头,总觉得这孩子有点邪性。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直觉,他的预感很准。他绕过陆钰,坚持道:“此事我只讲给王妃一个人听。”他不知具体内情,但私自隐匿那个身份特殊的孩子,他担了很大的风险,他愿意为宁锦婳冒险,但是别人,他信不过。宁锦婳无奈,“既然如此,请霍将军先回罢,待日后我去拜访霍夫人,您可让霍夫人代为转达。”因为和霍凌这笔陈年烂账,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霍夫人,明明她也没做什么,但见到霍夫人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不上不下,膈应得难受。但若是让她在霍凌和霍夫人之间选一个,她还是更愿意和那个温柔的女子打交道。霍凌看起来混不吝,其实是个相当固执的人,她和陆寒霄已经有太多的嫌隙,她不愿意再把别人掺和进来。不得不说,宁锦婳很了解他。她都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霍凌依然没有放弃,乡间小路十分狭窄,他身姿修长,一人一马拦在那里,把路堵得严严实实。双方僵持许久,忽地,霍凌苦笑一声,道:“婳婳。”他眸色黯然,连王妃都不再叫了,“你竟厌我至此。”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自诩从未做过出格的事。他霍凌身为霍家独子,有属于他的自尊和自傲,可如今,竟让她一面都不愿意见。她就这么讨厌他么?……宁锦婳心里也不好受。少年慕艾,她知道自己有一副上天恩赐的好相貌,当年光凭着一张脸,和满腹诗书的叶清沅并称京城双姝,她不是不得意的。可时隔多年,红颜枯骨,韶华不再,她都生了两个孩子了,自己何德何能啊,竟让他惦念至今。她真心觉得她不配。前有窦氏的当头棒喝,成婚七年,她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后去霍府见过霍夫人,看她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她都羡慕霍凌好福气。他怎么就瞎了眼呢!宁锦婳脑仁疼,连着额头的擦伤也火辣辣地痛,她干巴巴道:“霍将军说笑了,我断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我自从生了孩子后,记性变得很差,当初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您如今身为大将军,戍守边关,保卫百姓,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实在不值当把年少的玩笑放在心上。”宁锦婳可以对霍凌冷漠,但她却无法对他恶言相向。正如她所言,霍凌是英雄,数千计北境的百姓因为他才可以安居乐业,稳稳地度过一个冬天。他率着霍家军把外族打得闻风丧胆,再不敢侵犯我朝国土。她尊敬他、仰望他,但的确没有一丝男女之情,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这些年她被陆寒霄养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有许多事糊里糊涂就这么过了,但这件事她从有过的清醒。从青梅竹马到情窦初开,她眼里心里只有一个男人,再容不下其他。“玩笑?”霍凌内心一痛,他盯着那藏青色的缎面车帘,执着地问:“在你眼里,我霍凌就是一个笑话么?”他的固执劲儿和陆寒霄有一拼,宁锦婳正头疼怎么回,一旁沉默已久的陆钰开口了。“世叔。”他慢条斯理道:“我今日接母亲回别院散心,原本戊时便能到,如今白白耽搁许久,看天色,似乎要下雨了。”日头不知何时悄悄躲进了云里,天上乌压压一片,狂风骤起,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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