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和散不去的阴沉,有人说他冰冷阴郁时,小何虞想,真好,他们一家都是这样的。不管何先生何太太在外面笑得多得体,阴冷刻薄才是他们的底色。
何虞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何简奕回来。那时何虞才知道原来何家可以有另一种颜色。那种颜色是大地回春,充满生机,是温暖、柔和、慈爱所构成的一切。何简奕的到来让何虞跌入更加艰难的境地,有时候一个人没有做错什么,但只是存在就已经错了。何先生何太太需要踩着他表达对何简奕的爱,告诉他即便二十多年的时间也不会有人取代他。他们说他占据了何家二十多年的资源,那原本是该属于何简奕的,他占了就该偿还。何虞不懂,如果这些都是他不该得的,都是属于何简奕的,当初又为什么要给他?他不知道自己不是何家的亲生子,何家人知道啊。何虞不需要懂,没有人会为他解惑,他只需要偿还何家,偿还何简奕就好。何简奕想要拿下哪个项目,他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去做规划,去喝酒喝到胃出血,但荣誉不会属于他;何简奕想要在豪门社交圈出头露面,他要甘愿做好衬托。他们一个阴郁沉默,一个风度翩翩,是最好的对照组。何家用他用得很顺手,连他要搬出去住都遭到拒绝。何虞在这栋别墅依旧有自己的房间,但这里早已没了他的位置,或者说从来没有过他的位置。他们不让你走你就走不了吗?何虞不禁问自己。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离开后我又有什么意义?何家三口已经不再谈论他,欢声笑语隐隐传来,何虞打开房门将它们关在了门外。时间已经不早,何虞走后何家三口没有再多待,何简奕状态很不好,打发完父母的询问匆匆走回房。白裙小姐犹如何简奕的背后灵,毫无疑问跟了上去,怨气越发浓厚,叫嚣着要将何简奕吞没。宴聆青就像一个凑热闹的吃瓜路人,被电视里的剧情引起兴趣后,又被何太太何先生的当场变脸弄得几次怔楞。呆了片刻后,客厅已经没人了。关了灯,外面灯光映照进来,室内依旧一片昏暗。但鬼怪天生适应黑暗,宴聆青对此毫无所谓。他准备回湖了,回去之前要和白裙小姐说一声,毕竟是将来要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他循着气息到了何简奕房门外,房门关得严丝合缝透不出一点光亮。宴聆青抬起手,敲了敲门。“咚、咚、咚、咚。”……何简奕真的感觉不太好,这种不好已经不能用疑神疑鬼来安慰了。房间里的灯开得很亮,温馨的淡黄色灯光充盈整个房间,他坐在床上,腿上盖了柔软的被子,这种环境和状态应该是舒适的,但他不是。那道视线还在注视他,从客厅到房间,一刻不曾移开。何简奕很冷,明明处于光亮之中却像堕入黑暗洞穴的阴冷。他被……盯上了吗?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何简奕恰好是那个做了亏心事的人,虚虚实实的几番端倪已经让他二十多年来坚信的观念出现裂缝。他像是被魇住,整个人一动不动,神色怔怔又似惊恐。忽然,门外“咚、咚、咚、咚”传来四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何简奕猛地抬起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声音过后是一片寂静,何简奕在自己的想象中越发恐惧,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谁?”没有人回答,仿佛“咚、咚、咚、咚”的四声是错觉。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任凭想象蔓延迟早会自己吓死自己,而何简奕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懦弱的废物,他掀开被子走下床,打开门。门外,没有人。何简奕咬了咬牙,心跳在持续加快,他的恐惧里夹杂了愤怒,是人是鬼都让他愤怒!他倏地转回头,关门的手还未用上力,眨眼间一个女人青白的脸近贴在眼前,再次眨眼,那张脸又消失得干干净净。何简奕浑身血液倒流。太过急促的惊惧没有让他叫出声,一秒不到的时间也足够他将那张脸看清。他看见她张了嘴,嘴里隐有泥沙漏出。何简奕死死握住门把手,阴冷刺骨的目光还在,恐惧也还在,他那张明朗帅气的脸却也慢慢显出无法遮盖的恶毒和狠意来。何简奕定了定神,然后快速跑了出去,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留下宴聆青和白裙小姐两鬼四目相对。宴聆青:“……”白裙小姐想追上去,宴聆青叫住了她,“我先回去了。”上下看了看后又提醒道:“可别杀红了眼,没了理智。”宴聆青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血债,血债血还。“哦,也别忘了让他还钱。”命怎么还对宴聆青不重要,要到钱才重要。回到金双湖水中,宴聆青已经沉静下来,清冷月光穿透湖面落在少年身上,湖内聚集的阴气在灵魂每一个角落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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