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喂他,不然他才不会吃。这样的想法好奇怪,可心底只如是想。他的眼神落在姑娘脖间的红绳上,笃定这一切诡异又轻薄的想法,都是红绳和青鱼石作祟。白若月笑了,“若是我吃了,方才我用灵力镇着岂不是浪费了?还是留给小水鬼吧!”说罢,又将冰糖葫芦插回去。开着的窗户吹进风来,刚好吹起仙君额前一缕青丝。青广陵打算站起来,自己坐得尴尬,总不好一直坐下去。“师叔别动。”白若月顺手拿起妆奁台上的竹篦,递给他,“你头发乱了。”“我自己来?”青广陵问。他坐在此处,应该自己梳头发么?不对,好似应该有人给他梳头。曾几何时,好似有人给他在这里梳过。他望向窗外,云朵斜挂青天,瞧着陌生,那应该不是白日。黑夜里,有人在这里给他梳头?“……”白若月愣了愣,师叔许是不会?“那若月帮你梳头吧。”柔荑细指捏住了竹篦,落在仙君青丝之上,慢慢滑了下去。“你以前给别人梳过头发么?”青广陵望妆奁台铜镜里的白若月问道。“应该……没有吧?”白若月一边梳着,一边也迟疑着。为何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如这般?在这里?”青广陵继续道。白若月摇摇头,“我连这是我的房子都不记得……”“嗯……”青广陵不再吭声。好似这样的场景,就该长长久久下去。她不言,他不语,等着时光慢慢流逝,若是可以天长地久……“师叔,你有没有觉得小莲蓬奇怪?”白若月打断了这样的沉寂。“水鬼,小孩而已。”青广陵道。“他……”白若月迟疑了一下,又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倒是蛮可爱的。”“嗯。”青广陵察觉到了院中有神仙落地,猜是神荼、郁垒,就用袖笼藏着的手,在掌心写了“等”字。而后那字化作一个小小的五叶莲花印,飞出窗去。院子的荷塘边上,神荼、郁垒两人早就到了,收到广陵君的“等”字诀五叶莲花印,明白主上是让两人不要出声,就隐身走出院落,站到白府外面。确定屋里人听不到动静了,神荼才将自己的担心宣之于口,叹息道:“你说,要是没有那个青鱼石,主上他也不会这般脆弱。唉,居然现在连梳头发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半分在度朔山的霸气啊!”郁垒鄙夷地瞧着神荼,“我觉得不至于啊。”神荼脸上满是自责,当年是自己没有提前找到主上,保护好他,才会遭此劫难。他踌躇满志道:“怎么不至于?还是要赶紧弄到那青鱼石才行。”
“不是,我的意思是,”郁垒挤眉弄眼,粗黑的眉毛和络腮胡子都要挤到一处去,反问道:“那可是广陵君啊!梳头不行?”“那不然呢?必是受了伤,伤得颇重。你晓得,每月此时,他该服用司贤神君的药。”郁垒如看个怪人一样看着神荼,生生将“我觉得广陵君是故意的”这句话咽了,改口道:“是是是,我们赶紧找药去。”临安的五月,天变得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细雨就平白落在池塘里,打在荷叶边上。荷叶护着藕粉的菡萏花骨朵,水面的小荷要开花。那个梳完头的姑娘,明明说要去给师叔沏茶的,哪知她不过去八仙桌上取茶壶,顺势就坐在小凳上睡着了……青广陵回头看着窗外的雨,雨里的荷,眼前的人,忽然很想同她生活在这里,好似凡间烟火,如此便是最好。是青鱼石的错处,是厢房里红线阵法的错处,也是他自己动了色心的错处。因为此前心未曾动过,是以如今动了一动,格外明显。他乃是神,灵海无比清楚,自己动了怎样的念想…… 藥廬臨曲白府外。神荼、郁垒见青广陵走出来,纷纷拱手,“广陵君。”青广陵点头应下,问道:“神荼代我去天庭这一趟,玉帝找我何事?”神荼从袖笼中拿出金色锦缎的卷轴,手掌只一舒展,那卷轴就自己展开来,上面闪现四个大字“玉帝诏令”。青广陵看了一眼,抬袖一拢,玉帝诏令便消失不见,他道:“玉帝让我尽快去地狱道历六道轮回,早些回来等待下一次万鬼过河。”神荼:“主上可卜出下一回万鬼过河,大概是和年月?”青广陵:“万鬼过河百十来年一遭,因上一回死了不少大鬼,这百年来度朔山怨念并不重,虽已过百年,但我算着,兴许还得有个几年。”郁垒问:“今日太白金星下凡,不是也传了玉帝诏令,也是这事?”“是。”玉帝连下两道诏令,特地让太白金星跑这一趟,告诉青广陵地狱道的轮回不会难过,又让神荼来告知他,以准备万鬼过河,可见这地狱道他非去不可。青广陵思忖片刻,做了决定,吩咐两人道:“神荼回度朔山去守着,郁垒拿着玉帝诏令先一步去地狱道见阎罗王北辞。”郁垒由来直性子,不懂就问:“广陵君,我们眼下不一起去地狱道么?”“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好。”青广陵侧着头忘向白府院内,里面有他放不下人,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他寻着借口,道:“我总觉得,狼妖也在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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