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时,门扉哗地一声被从内打开,沈丹熹的声音隔着重重轻纱飘出来,问道:“会梳头么?”门口的两人都是一愣,曲雾立即道:“我这就去唤栖芳进来为殿下梳头。”漆饮光道:“我会。”曲雾震惊地转头瞪向漆饮光,急道:“殿下,栖芳很快就能来了。”屋内之人却没有理会她,径自道:“那你进来,给我梳头。”“好,殿下,我进来了。”漆饮光应道,抬步往里走。曲雾在外犹豫片刻,实在放心不下,也跟着抬步跟进去。雀灯的光将室内照得明亮,绕过一面屈戍屏风,漆饮光目光落于妆台前的身影,明明夜深,她却穿着齐整,一身利落的窄袖裙装,腰封束出窄窄一段腰身,只有长发披散在身后,在雀灯的光照下流淌着柔和的光韵。他的喉结不由得上下滑动了下,心脏处立即泛起绵密的刺痛,能清晰地感受到植物根茎在自己血肉里肆意生长的感觉。单单只是见到她,他便如此高兴。沈丹熹从镜中抬眸看他一眼,目光示意窗下水台。漆饮光听话地在水台里洗干净手,用绸布擦干,又从台面摆置的玉盒里挖出一小块桂花香的脂膏润过手,才抬步走过去,伸手捧起她绸缎般顺滑的乌发。他其实并不会梳姑娘们那种繁复的发髻,用梳子装模作样地梳理了几下后,便挑起三股发丝编辫子。漆饮光一口气编了好些细长的辫子,最后将它们与所有发丝拢在一起,束于头顶,用发带牢牢缠住,还取出一个自用的银色发冠套上,再用银簪固定。这显然是他常给自己梳的发型,花里胡哨的孔雀,时间宽裕的时候,也会给自己编这种细长的辫子,辫子里还会缠入一两根彩色的丝绦。他给沈丹熹束的这一个高马尾,冠中垂下的辫子里,也有彩色丝绦。曲雾在旁看着羽山少主给神女梳头,指尖懊恼地抠着剑柄,这种简陋的发型,她也会梳!但即便是这样简陋的发型,神女梳来却也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睛。镜中映出的面容精致如画,每一笔都称得上巧夺天工,高束的发冠似乎削弱了一点她身上的柔婉,让她多了几分张扬夺目的英飒之气。曲雾心神不由恍惚了一下,觉得神女殿下似乎有哪里变了,但仔细去看,又觉得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沈丹熹对着镜子照了照,嫌弃道:“丑死了。”漆饮光虚心接受批评,并立即改正,“我以后多学几样好看的发型,下一次保管为殿下梳得漂漂亮亮的。”沈丹熹不置可否,又对着镜子照看片刻,勉强接受了这个简陋的发型,她起身从妆台前站起来,听身后人问道:“殿下这么晚了,难道还要外出么?”“反正你也睡不着,便随我去朗月台对练吧。”沈丹熹颔首,伸手想去取床头的雀灯。他哪有睡不着?他只是感应到她将雀灯取出来,知道她睡不着,才想要陪她说说话。漆饮光心里虽这样想,抢先提起雀灯,“殿下,请。”沈丹熹看了一眼摇曳的雀火,抬步往外走去,也就是在这时,她忽而听到了一阵幽微的铃铛声响。铃音一声接着一声, 被掩盖在什么东西之下,并不响亮,跟随在她身后的漆饮光和曲雾都没能察觉,但沈丹熹却对这个声音尤为敏锐。她蓦地停下脚步, 转身返回内殿, 走向多宝阁, 话音已带上不悦,“我不是说过,要将熹微宫里的铃铛全部处理干净么?”曲雾不明就里, 直到沈丹熹循着铃音, 打开多宝阁上的一个碧玉匣子, 看到内里叮叮作响的铃铛时,她才反应过来, 忙道:“这是殿下珍爱之物, 没有殿下的命令,我们也不敢随意处置。”沈丹熹从匣中取出那一只铃铛, 铃铛呈半开的花苞状, 外重花瓣往外绽放开,内有一重花瓣往中心合拢,铃身雕刻有细密的花纹, 这只铃铛被编织在银色的丝绦当中,是一样颇为精致的配饰。“相思铃。”漆饮光一眼便认出这一只铃铛, 眼中的笑意淡下去, “上次三界盛会时,阆风山主为博殿下一笑, 拼尽全力搏入英才榜前十,入神器库中什么都没拿, 只拿了这一对铃铛,一时传为佳话。”“这是一对鸳鸯法宝,持有双方不论相距多远,都可互寄相思,的确是殿下珍爱之物。”沈丹熹听他这么一说,隐约也想起来这一回事。上一届三界盛会拿出的所有神器法宝中,这一对铃铛是最无用的一样,大家辛辛苦苦搏入前十,没有谁会想去选这么一件只用作道侣之间传情的玩意,是以,当有人放弃其他神器而选了它时,反倒引人瞩目,也就传开了。沈丹熹在九幽之时,从飘入意识的景象里,亲眼见着殷无觅和沈薇握着铃铛,取彼此心中相思为引,化入铃中,生成铃舌。从此以后,唯有他们二人对彼此的相思可以撞响此铃。沈丹熹盯着手心铃铛,听着一声声缱绻的铃音,神情沉敛。相思铃以彼此相思催动,是一对儿法宝,一只在殷无觅这里,另一只自然在神女手里。沈丹熹此前命人彻底整改熹微宫,清理出去许多穿越女遗留下的物件,将宫殿形制也俱都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重新布置过。但若无她亲自下令,并没有人敢擅动神女殿下收藏的东西。这一只相思铃是穿越女极为宝贝之物,有专门的宝匣收捡,沈丹熹也并非样样都记得他们那些无聊的小玩意儿,是以将它遗漏了。铃音能响,说明相思犹在,难道穿越女当真还没有离开?沈丹熹摊开手心,纤细的指尖细致地抚摸过震颤的铃铛,这铃上编织的丝绦之精细,可见编织之人的用心。她半闭上眼,试着分出一缕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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