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谢及姒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
因为当初与裴七郎的婚约,是谢及姒自己求来的。
为了等谢及姒的消息,谢及音这几日都没出门。她本就是长年寡言深居的性子,少与人往来,不爱人近身,公主府中虽气派却冷清。
她的驸马崔缙也两天没有回府,愈发显得公主府里没有人气。
第三天又变冷了许多,谢及音午睡醒来时内室静悄悄的,隔着花窗,她听见识玉站在廊下与另外几个侍女低声说话,似是在打听驸马的去向。
谢及音从床上撑身坐起,唤道:“识玉。”
识玉听见动静后挑帘而入,扶她起身洗漱,谢及音在妆台前坐定,懒懒拾起一盒胭脂。
金铜镜里映出一张薄而冷的美人脸,眉若新弦月,鼻似梁上雪,一双杏眼自尾端上挑,如折扇微展,又如酒兴意浓时极风流的一笔浓墨,让她整张脸具有了夺目的风韵。抬眼时摄人心魄,垂目时又似一副久挂堂上的淡墨山水,有种令人长久凝望的静意。
如此绝色的容貌,可惜主人长年寡言少笑。
更可惜的是,她生了一头异于常人的白发。
苍苍华发披落在两肩,如一席银瀑,浓密而柔韧。这发色不是耀眼夺目的雪白,也并非一片浓稠的乳白,而是呈现出一种介于月白与玉白之间的清浅的灰白色。
如果不是被视为妖异与不详的象征,识玉会觉得,她家殿下美得独一无二。
识玉一边为谢及音挽发一边在心里叹息,若非这三千烦恼丝,凭她家殿下的姿容,又怎会被千萼宫那位处处压一头,更不会至今仍与驸马感情不睦。
识玉正暗自感慨,忽听谢及音问道:“有消息了吗?”
识玉支吾答道:“虎贲军校场与崔家都没找到人,也许驸马是进宫见陛下去了,说不定晚上就会回府。”
谢及音却道:“我问千萼宫。”
如今的千萼宫里住着佑宁公主谢及姒,两天前谢及音写了封手书给她,至今仍未收到回信。
识玉摇了摇头,谢及音默然片刻后说道:“入宫。”
有些事,她要亲自去找谢及姒问清楚。
识玉当即吩咐人去准备马车,取过帷帽为谢及音戴上,遮住了她满头的华发。
嘉宁公主府的朱轮华盖马车穿过平康坊与广阳坊,径直驶入洛阳宫,谢及音在景运门处改换乘轿,未经宣室殿附近,自永巷穿过,径直前往千萼宫。
千萼宫内,谢及姒正与侍女们围湖喂鱼,听闻谢及音来访后,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扬入湖中,在侍女呈过的金盆里慢悠悠地洗手。
召儿是她身边的一等侍女,知道谢及姒不愿见谢及音,出主意道:“要么奴婢出去回了她,就说您今日出宫去嵩明寺进香去了?”
“她若是那么容易死心,今日便不会来这一趟,小心她追到嵩明寺去了,”谢及姒无奈一笑道,“罢了,她也是个可怜人,何苦为难她,本宫去见见吧。”
千萼宫内焚香袅袅,入眼之物皆非凡品,且不说屋内桌椅床榻精镂细刻,博古架上的摆设奇巧精绝,垂帷纱帐薄若蝉翼,单是从楠木菱花窗随意往外一望,一草一木皆相照应,就连那些不起眼的湖石,也是千里迢迢从太湖运到洛阳来的。
谢及音慢慢收回视线,隔着帷帽,她看到了被簇拥而来的谢及姒。
谢及姒穿着一件桃红色的折裥裙,罩着浅色云纱披挂,乌鬓花髻,玉靥秀容,如一枝灼眼的芙蕖款款招摇。
“问皇姊安好,我来迟了。”
谢及姒邀谢及音同坐,不必吩咐,片刻便有婢女上前奉茶,施施然排开七八盏,皆是内廷御奉的名品。
侍女在旁介绍各盏茶饮的风味,谢及音的目光越过谢及姒,落在她身后那架古琴上。
谢及音突然出声问道:“你换琴了?”
侍女悻悻闭嘴,谢及姒端起一盏雨后径山茶,徐徐说道:“父皇新赏下来的,此琴名‘仰秣’,据传伯牙曾奏此琴,六马闻音仰首,乐而忘食,故得此名。皇姊想要试试吗?”
谢及音摇头问道:“月出呢?”
月出也是一架名琴,河东裴家的裴望初曾教授谢及姒音律,后将此琴赠与她。谢及姒十分爱惜月出,必日日亲自拂拭。
谢及姒闻言一顿,搁下了茶盏,淡淡道:“坏了。”
“宫中乐师如云,可以修。”
“宫中亦收有天下名琴,我是公主,得享天下好物,何必对一架破琴修修补补,”谢及姒说道,“若是皇姊想要,我派人将月出送到你府上便是,反正一架坏掉的琴,我留着也无甚用处。”
谢及音遮在帷帽后的面容蹙了一瞬。
她想起了一些旧事。
彼时魏灵帝身体日渐衰弱,她父亲谢黼已有不臣之心,欲将谢及姒嫁给河东裴家,以拉拢裴家为己用。他邀请裴家嫡支的几个小辈过府饮宴,席间裴望初引琴而奏,琴音高妙,躲在屏风后偷听的谢及姒十分喜欢,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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