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轻声细语引导,居上早就熟谙香道,做起来十分简单。手上一面不紧不慢地调制,不时与傅母笑谈两句,聊一聊沉香,什么“真腊为上,占城次之,三佛齐、阁婆为下”,一听便知是行家。
所以傅母们都喜欢这位准太子妃,闺中女子的美德她都有,该懂的她也都懂。有时候听她谈吐,不由感慨到底是世家出身,学问广博,甚至她们局限于北地的见识,到了她这里,也能豁然开朗。
接下来,就是琴棋书画轮番登场,毕竟外出两日耽误了课业,必须赶紧补上。
白天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晚间倒头躺在美人榻上,居上百无聊赖地对药藤说:“我想学骑射,为什么没有一位傅母能教我这个!”
药藤是个机灵鬼儿,她说:“傅母是禁内的人,打马球都使不上劲儿,不能指望她们。不过有个现成的师父近在眼前,小娘子不去问问?”
她一说完,居上顿时灵光一闪,手指向东指了指,“你是说他?”
药藤说可不是,“全大历,恐怕找不出比太子殿下更擅骑射的了,小娘子近水楼台,别错过了。”
对啊,居上一下坐了起来,那人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自己射箭不行,在他面前也不怕丢脸,先前的金吾卫师父隐姓埋名了,难道凌溯还能装作不认识她?
越想越妥当,她撑身趿上鞋,忙到窗前卷起了竹帘。
月华初上,快要中秋了,那银盘就悬在东边寝楼之上,泠泠月光晕染了青瓦翘脚,和着内外悬挂的栀灯,幽幽的景致像画儿一样好看。
对面的窗开着,帘子半卷,她打算碰碰运气,扒着窗台小声喊:“郎君……郎君……听得见吗?”
对面没有任何回应,但她确定他已经回来了,于是不死心,继续呼唤:“郎君,我有话和你说,你在吗?”
魔音绕耳,终于对面的窗口有人现身了,隔了一程都能看见他微蹙的眉,不大友善地问:“做什么?”
居上带着温吞的笑,含蓄地说:“我向你打听一件事,请问你缺徒弟吗?”
凌溯猜不透她又要干什么,侧目道:“小娘子有从政的打算?”
从政?做女官吗?哪个不会算账的有太子妃不做,去做什么女官!
居上说不是,“我的意思是,郎君驰骋疆场,弓马一定娴熟。我最崇敬擅骑射的儿郎,郎君若是有空,教教我射箭如何?”
凌溯想起烧尾宴那日,毫无准头的两支空箭,庆幸那时候自己站得远,要是近一些,说不定有生命危险。至于她刚入行辕那晚,射出的石子大抵是歪打正着,他有理由相信她当时的目标不是他的腿,因为只有瞄准了别处,才能精准无误射中他。
气血在翻涌,他须得往下压一压,才能正常和她谈话。
“我忙得很,不想收徒,尤其是那种没有慧根的。”
居上咂了下嘴,“我不是没有慧根,是因为过去的师父教授不得法。”
心里暗暗大呼,对不起了,金吾卫师父和阿耶。
凌溯不知其中有诈,半信半疑望过来。
她穿着齐胸的襦裙,隐花绫罗包裹着纤长的双臂,头上梳望仙髻,眉心一点花钿,干干净净的样子,倒真有不谙世事的清纯。
凌溯道:“辛家这样的门庭,右相没有给你找个好师父?”
如果一径否认也不现实,居上说:“找过两位,但人家公务很忙,难得有时间手把手教我。”
对面的人果然还是没留情面,“因为教不会吗?”
一针见血,居上被他问了个倒噎气,支吾良久道:“怎么会……怎么教不会?我像那种愚顽的人吗?世上没有学不会的徒弟,只有不尽心的老师……”
“真的吗?”没等她说完,他就接了话柄。
然后对面窗口的女郎不说话了,气哼哼地瞪着他。
凌溯呢,不以为意,反正被她瞪得多了,渐渐已经习惯了。
“你这样,我们很难心平气和商量下去了。”居上道,“我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宫中派遣的傅母只教我闺中的学问,我向往的是纵横来去的飒沓。骑马我倒没什么问题,就是射箭的准头有点偏差,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妨碍我打马球。十击九不中,阿兄和阿嫂们只愿意当我的对家,没人和我组队。”越说越伤心,简直句句血泪。
凌溯不说话了,隐约能够体会到一点她的艰难。
“以前你可以看我的笑话,以后不能了,我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居上很有拖人下水的本事,也希望对方有同荣同辱的觉悟。
多神奇,一纸婚约,把以前不相干的人绑在了身边,那么不靠谱的女郎,居然还成了他的门面,真是天晓得!
其实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内心还是有些动摇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那么爽快让她得逞,必要磋磨磋磨她的锐气,看她懊恼赌气他才高兴。所以他例行婉拒,“行辕中有射箭的场地,你若是愿意,可以自己多多练习。哪有什么一教就会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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