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呓语一般的说话声出现在耳边,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响亮……
“前辈……前辈……前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前辈,你快醒醒呀!”
施琅猛得惊醒了。一瞬间,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的鼻子好似重新打开,空气中无数杂乱交融的气味涌入肺中,漆黑的山林自他眼前如画卷般“唰”得铺开,倒塌的横梁、破碎的墙壁、腐朽的梁柱涌入眼中。他的灵台重新清明,所观之处无比清晰!
一尊破烂的菩萨像就在眼前,高高矗立着,一般脑袋已经碎了,另一半面容依旧完好,慈目低垂,在黑暗中好似真正的眼注视着他。
施琅呆住了,不可置信地打量周遭的一切。
那说话的是菩萨像脚下的一棵花,花瓣如蝴蝶状,密穗一般大朵,鲜红欲滴,分泌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它正朝着他的方向轻轻摇晃着,好似高兴得很。
分明是一株花,却实实在在“在说话”,每发出一个声音,花瓣便颤动一下,如同幼小的孩子一般的声音传来:“前辈,你怎么睡着了?——你还没说完呢,你是怎么变成人的呀!我已经努力修炼了一百多年……但就是没办法再精进一步了!”
我是怎么变成人的……我是怎么变成人的……施琅的大脑还没转过弯来,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面对这株热忱求教的山姜花,他娓娓将自己经历道来:
“……那时候我同你一样,还是一条蛇,虽然已经有了人智,但始终不晓得该怎么化为人形……后来我知道了,因为我离人不够近,没见过人的话,是死也想象不出人是什么样的。然后我溜进了人类居住的地方,我看到了无数的人,知道人是怎么说话、怎么思考的,吃过人,才知道人肉是什么味道了……”
施琅慢慢说着,记忆如同被封印于井中的深水,慢慢地涌了出来。山姜花痴痴地听着,仿佛呆了,沉醉于他的话中。
施琅说完了,山姜花才如梦初醒,激动地摇晃起叶片来,如同银铃莎啦啦作响,“前辈,你太厉害了!你怎么懂这么多?我也好想、我也好想能够化形……像你一样变成人!人是什么味道的呢……为什么他们总是成群结队……啊……”
山姜花在那边陶醉着。施琅却想起了一切。
他逃命于此,法力已经近乎枯竭,能够维持人形已经是他竭尽所能。索幸几日前山中就开始下雨,正巧来到了雨季,大雨将万物踪迹都扫荡一空,追捕他的人失去了行踪,再没能寻到他。可施琅也不敢下山,只有趁着这短短的喘息机会尽可能恢复法力。
随后便在山中寻到了这座破烂的菩萨庙,遇到了这株已有人智的精怪山姜花。
他分明是在庙中避雨,但不知为何,一睁眼便看到了那三水村!
他想到红棉姊、大鹏哥、建军叔,还有那呆子一样的孟虎生,又感到担忧和怅然,也不晓得他忽然消失不见,那呆子会不会着急坏了。红棉姊伤这么重,呆子孟虎生能照顾好她么?还有为了救红棉姊,他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的精魂又渡给了她,本来已经恢复了些的法力,又得从头再来了!他现在已自身难保,也没法顾及他人了。
施琅的思绪在脑中转了一大圈,忽闻山姜花说:“前辈,我听说成人的大妖都会给自己取一个名字,是人类的名字,你也有么?你的名字是什么呀?我……我也想要,我也可以有吗?”
施琅轻笑了一下,“我当然有的,你也可以有。你想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
“我听说……人类的名字都是父母起的,嗯……就是生他们的人。可我没有生我的父母,从我有意识起,就长在这里了——要不,前辈,你给我取一个好了!你一定知晓人类的许多字,你给我取名吧!”
施琅失笑,“我哪里认得人的字,你就叫山姜好了,你本就是株山姜花。”
山姜花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它欢呼:“我是山姜!我原来是山姜花!谢谢你,前辈!我是山姜!”
施琅被它逗笑个不停,内心也逐渐高兴起来。
“山姜好想像前辈一样化作人形呀!……唉……可是这里太偏僻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人了,”山姜哀哀叹气,忧愁道,“没有人到来,我也没法去到人类的地界——我该怎么继续修炼呀!”
施琅一时想不到办法,也沉默了。
一花一蛇在这座山中破庙幽幽叹气,各有各的心事。
雨夜,漆黑的山林,四溅的雨珠,刀光剑影!
无数敷面的黑衣人穿梭于林间,那鬼魅的身形好似夺魂的恶鬼,紧咬着生人的脖颈。
前方一名戴甲的护卫骤然转身,凌厉的长剑劈开珍珠似的雨幕,诡谲的身法在黑衣人之间穿行,死死拦下无数追兵。然而寡不敌众,他节节败退,最终被一柄短剑洞穿脖颈,鲜血四溅,躯体“扑腾”一声倒在水中。
在更加前方的位置,仅存的四名护卫死死保护着一个蒙着面、看不清脸的人。这个人个子稍矮些,身披锦缎,脚下蹬着一双精美的乌皮履,却不知为何渗出了血。从领口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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