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大孙子现在在干啥呢?”
尹东涵擎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
明明做足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还是难敌本能的生理机制。
情绪夺袭了他的大脑,他的眼眶再也噙不住滚烫的眼泪。泪水顺着他的鼻侧滑下,他忍着一路的痒,兀自不动地举着手机。
“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啊,说不定,你就见不到爷爷了。很可惜,没能让你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爷爷只是担心会影响你准备的心情,演出对你很重要,他关系着你的大好未来,爷爷比不了,所以原谅爷爷的私心,爷爷只是想让你走得更远一点,让你的未来更光明。
我的小乖子,你和杨舶我都这么叫,你们在我这里永远不会长大。你出生在一个并不算富裕幸福的家庭,爷爷其实也对你和杨舶有亏欠,能支持着你闯荡出属于你自己的未来是值得爷爷骄傲一辈子的事。
爷爷和你爸爸妈妈商量好了,他们会把爷爷的骨灰洒向大海。爷爷喜欢大海,你知道的,所以爷爷也要变成大海,让足迹遍及这个世界的十分之七,如果你想爷爷了,就朝着大海拉小提琴吧,爷爷会听到的……小乖子,别哭啊,你要抬头,往前跑!”
尹东涵咬着他的下嘴唇,强忍着啜泣声,直到紧抵着牙关的舌尖尝到了血的铁锈味。
“往前跑”
——老爷子咧嘴笑着,向镜头伸了伸手。
尹东涵录好了视频,舌尖舔着刚才被他自己咬破的下唇。
像是将要沉入海底的人被乍然出现的漩涡温柔地托起,囫囵地被带回平静的海面。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录好视频的杨舷爷爷躺了回去,没剩多少力气,招手着尹东涵过来:“一定要演出之后再给他看,一定一定。”
“好,我一定会的。”尹东涵又上前为杨舷爷爷正了正枕头。
几日后的连阳音乐学院——
小金色大厅仿着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构建,上台前必经的走廊两面都镶着全身镜。
杨舷看着镜子整着衣领,眼眶和鼻侧打上修容的阴影拉近了他的眉眼距,也让他头一次在自己这张柔和有余阳刚不足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英气。
刚定好了发型,他不敢大幅度地动。
尹东涵掀开帷布,从后台来到走廊。
高挑的身材被燕尾服修饰得更加完美。他受过专业的仪态训练,只是款款几步就走出了优雅矜贵的气质,像是古堡中走出的王子,将要牵着他心爱的王妃的手,盛装共赴晚宴。
“准备好了吗?”尹东涵翩翩来到杨舷身后。
“嗯。”
“一会可是有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
在海边,在太阳落山之前。
演出结束后,在回学校的途中恰好赶上了日落。
坐东的大海,夕阳不会像杨舷想象里的那样悬着半边,但赤红的色泽可以染上卷起来的浪尖。
尹东涵让司机停在路边,自己和杨舷下车,靠在栏杆上看海。
没有沙滩,只有波光粼粼的海水打着堤岸,将暮色拍成金子,带到近岸的地方。
傍晚,刮着陆风,夹带着白昼时分陆地上温暖的气息,牵着两人的衣角,向渐渐暗下去的海面飘荡。
尹东涵单手开了瓶酒。
夏天特有的惬意感,尽数融进了他拉开拉环的那一声。聚集许久的气泡活跃地一涌而上,溢出了罐口,再推搡着消散下去。
“我也想喝。”杨舷眼巴巴地望着咕嘟咕嘟冒着的气泡。
“你还不能喝酒,我去给你拿瓶可乐。”
“就喝!”杨舷理不直气也壮,一手给尹东涵那瓶开了口但一口没碰的酒抢了过来。
尹东涵拿他没辙,回车里又拿了一瓶:“刚才的演出你还满意吗?”
气泡还是很充足,尹东涵只能小口抿着。
“嗯,总体还是比较满意。”杨舷斜眼笑着看尹东涵,见他的喉结因咽酒而上下滚动,在身后腥红色夕阳的滤镜下,鼓动着一股年轻的张力:“就是我的钢伴长得太帅,抢我风头。”
尹东涵嗤笑一声,双手搭在栏杆上,右手握着易拉罐的上半截自然下垂。从后方来的橙红光线将他手上的骨节、青筋勾勒得晦暗分明。
在聚光灯下、黑白琴键上大放异彩的手也从不停辍地在日常生活中每一个微乎其微的瞬间里散发魅力。
“我怎么成你钢伴了?”
杨舷洋溢起得逞了的欢脱的笑,就当尹东涵欣然接受了那声夸赞。
海边的风总是不定向的,东奔西走地给人惊喜。
演出结束后,尹东涵换了身日常的衣服,少有的看起来像和杨舷同一个年龄段的人,但身上的香水味还在,被突然转了方向的风不由分说地送进杨舷的鼻腔,那股清冽的香能盖住一切燥热。
他本该是遗世独立的那种高高在上,但却失手了似的,唐突地扎进杨舷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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