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神神秘秘地向尹东涵扬了扬下巴,小声打断他:
“正好有点话和你说。”
松涛滚滚,这是冬季的晚风在和唯一常青的植物寒暄。
路灯零零落落,吝于光亮,能看见的东西少之又少,放大了听觉。风飐枯枝的声音历历清晰,不绝于耳。
回去的路下行,面向大海。向海的风从身后吹过,轻一阵猛一阵的推背感吹得尹东涵的下衣摆向前飘荡。
杨舷爷爷提着手电,不稳定的光束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高高低低,在斜前方的沥青路上,投了个直径一米的光源。
尹东涵靠在杨舷爷爷右后方半步走,不清楚出门前,杨舷爷爷神神秘秘对他说的那句话语焉不详的话是真有用意,还是纯属客套。
“小尹啊,”
尹东涵才思作罢,那边杨舷爷爷开口问了句:“车停哪儿了?”
“在村口,应该还有段距离。”尹东涵答完反应过来:“您就送到这吧,我自己可以。”
“这怎么行?送你不得送到头啊!”
老爷子笑呵呵的,像是受着简单的对话的触动打开了话匣子:“你们刚才在屋里都玩啥了?我搁屋外听着挺热闹的。”
“我们也就……”
尹东涵噤了声,回想刚才和杨舷除了无端傻乐就是开“断背山玩笑”,思忖一番察觉到竟无一件能体面地搬出来讲……
“我们也就聊了聊在学校的事,什么乐团啊,考试啊,室友啊什么的…噢对了,他还教我拉琴来着。”
可算逮到一件能登上大雅之堂的。尹东涵讲出最后一件时声音都变大了不少。
“我还听着了!”
老爷子抚掌感慨:“你们这学音乐的孩子和朋友玩都是能玩出不一样的,他弟弟就只会蹲地上耍那几个花里胡哨的‘地牤牛儿’——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们学校是不是还有个乐团?”
杨舷爷爷这突如其来的话题中途易辙让尹东涵先是顿了半刻:
“嗯,我们有西洋乐团和民乐团,在全国都能排上名次的,而且我们的民乐团的诞生还有段精彩纷呈的故事呢,我也是听我的师哥师姐们说的,以前我们附中的西洋乐和民乐学生水火不容,民乐生们也不被重视,但是后来几个民乐学生和西洋乐斗琴赢了,双方和解之后到剧院演出得到了不错的效果,附中就把西洋乐和民乐一碗水端平了。”
尹东涵笑了笑,他自己也觉得有趣。平时对学校八卦漠不关心,左耳进右耳出的他单单记住了这段。
“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娃娃的校园生活精彩的嘞!”
老爷子哈哈大笑,嘴里哈出一团白气:“不过民乐是得重视,上面怎么说,‘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是啊是啊,学民乐真的很酷,传承着老祖宗的东西。”
尹东涵就着这话题和杨舷爷爷交谈甚欢。他的话绝不是违心附和,而是由衷地直抒胸臆。
“那你是乐团的吧?”杨舷爷爷看似随口一问。
“我是,杨舷也是。”尹东涵小有骄傲地替杨舷卖弄道:“他还是首席呢!”
“哟,当首席了都,这小崽子!”老爷子喜笑颜开:“首席是不是拉的最好的?”
“其实不一定是,首席呢,舞台经验要丰富,要协调弦乐的其他成员,算是副指挥,上台前组织成员调音,还有一些开幕落幕的会场礼仪,我们都会看他的动作。”
尹东涵轻言浅笑,脑海过的全是那个在台上意气风发的“杨首席”的样子:
“平时还会在指挥迟到的时候组织我们热手,总之就是很全能的人。”
“这么厉害呢!”杨舷爷爷笑叹一声,以作感慨:“他以前啊,当过最大的官,就是小学五六年级的语文课代表……现在都当首席了,管着四五十号人呢,上大舞台的啊!”
尹东涵隐隐品出了这话里别有的味道,单纯凭直觉,感觉这句子不像方才的那些基调明朗。
于是他还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轻松地补上一句:“杨舷还是我们指挥老师破格招进乐团的,免检免考,他真的很有实力。”
这话说出后,对话没来由地戛然而止,话音像是一直被相互抛掷的球,莫名其妙地就落了空。
尹东涵悻悻竖起大衣领子,低头看路,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小尹同学啊,你和杨舷是怎么认识的?”带一阵强风过后,杨舷爷爷冷不丁又开了口。
“我们……就正常认识啊,没什么特别的。”
尹东涵茫然思忖,搜刮了一番所有与杨舷有关的记忆,和所有能给予准确形容的词汇:
“其实我在之前就见过杨舷,但正式见面还是开学第一天晚上,他还没有学生证,就跑到我琴房楼下练琴。之后他进了乐团,我们就逐渐熟络了,成了朋友。”
他和杨舷之间可远不止这些,寥寥数语概括不了,就比如海南酒店里,他帮杨舷接“查岗”电话,又比如圣诞那天,杨舷帮他从尴尬的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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