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已经敏锐地去检查了周围的陈设,检查了两人面前的酒液,可在这期间,若有什么呢?晚晚僵住,刹那如坠深渊。只能是这个时间。若早,容厌的身体早便会显露出征兆,若晚,他至少不会发作地这样快。楚行月,又是楚行月。晚晚想清楚,眼中眨去的模糊立时又被哀与怒挤满,几乎将唇瓣咬出血来。她太清楚不过,容厌对楚行月的防备不会比她少。那楚行月若是要对容厌下毒,容厌……他当真会不知道吗?晚晚颤抖了下,不敢再想,整个人忽地害怕起来。脑海中一幕幕控制不住回想着前天从宫外回来的,她和容厌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记忆中,容厌一遍遍地缠着她说,“我喜欢了你那么久,你怎么才喜欢我啊。”——她该早点接受他的。他眼里像是一汪诱人的春水,流淌出的却是岩浆般滚烫的爱意,他说,“若是可以,我想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与你两情相悦。”——重来一次,她也愿意。他说过,“我不想看不到你。”他也说,“你就算喜欢我,却还是不会为我留下。”“我一直好担心,你会觉得我脾性反复无常、阴晴不定,我如此言行,到底是在妄想什么呢?”“这样放心不下我,不如别走了罢。”……他那时的玩笑语气之下,是不是藏了一丝哽咽,问她,“你舍得吗?”“我反悔了。”“不拦着你了,此去顺风。”“想再看看你。”……“对不起。”……他还在一遍遍地对她道歉。仅仅一夜,他问了她那么多遍。那么卑微,那么不安,那么无望。晚晚终于读懂他所有的欲言又止、谨守分寸。却刹那间心如刀割。眼中的模糊终于涌出。她拼命地想要去拥抱他,又害怕触碰他。吹拂进来的风中依旧夹杂着交谈声,她此刻却仿佛被什么定住,怀中按着自己的手,整个人除了随风晃动的发丝和衣摆,在这一瞬间,她就像是被狠狠撕碎了灵魂。参政殿中,张群玉终于做完安排,用力揉了两下额角,头痛欲裂,百般情绪之下,他已经疲惫难忍。勉强打起精神,他立刻又往御书房赶。门边太医令已经疲惫到只能背倚着廊柱,净明大师低眉敛目,手中佛珠随着口中一声声念出的往生咒一粒粒被拨动。张群玉眼中压下悲意,携着满身的疲惫,推开御书房的门,走入隔间。一踏进去,他怔了下。太安静了。他本能地四下望了望,隔间之中没有人。而一眼看过去,只见隔间这榻上容厌的身体明显被人动过。张群玉快步走近过去,只见容厌口中似乎被人塞了什么药进去,唇角被按得破损了些,茶水的痕迹沿着唇角流下。他身体多处穴位被刺穿,衣襟袖底露出的肌肤上一个个血洞,几处此刻正缓慢地往外流着血,头颅、躯干的要穴处留着金针……短短这一会儿,只有晚晚能有机会做这些。张群玉明了,她还是不放弃。……就算所有人都已经接受容厌的死去。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思索,没能注意到那缓缓往下滴落的血。
忽然之间,他想到了什么,再次将隔间内搜索一遍,手指猛地收紧,出了隔间,在御书房中找遍了一圈——晚晚呢?张群玉忽然下令,让所有还能变动的人掘地三尺去搜寻晚晚的下落。他明明就在门口,她却在他眼皮子低下忽然消失?容厌已经……不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晚晚再出事。张群玉忍着头疼,也跟着亲自去皇宫四下寻找。后宫、前朝,寝殿……他不能声张,不能失态,焦灼之间,张群玉几乎将他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个遍。他不能再辜负容厌的遗愿……已经这样了。一两日水米未进,张群玉身体也几乎到了极限,疲惫让他眼前一阵阵发白。忽然有士兵奔跑过来,慌张道:“找到了!”张群玉猛地回头。知道张大人焦急,士兵快速道:“娘娘已经从暗道出了内城,方才正在朱雀门前。”朱雀门处已经是极为危急。脑子中绷紧的弦忽地裂开。张群玉顾不得其他,立刻召人同他一起出城,快速地想着如何能将晚晚好好地护住带回来。楚行月也正在朱雀门处。张群玉最后这几步虽然被容厌诱导入局,可就算如此,一直以来,他也足够清醒理智,一直都是最置身事外的那人。他事事都看得清楚,楚行月这人,他对晚晚不是没感情……可就是因为不是没感情,他才难以预料到楚行月会对晚晚做些什么。终于策马上了朱雀大街,张群玉心急如焚,远远望着,一直将要到朱雀门,他才看到,晚晚正站在朱雀门前。对面是楚行月的叛军。张群玉心下一凛,猛地再夹紧马腹,带来的精兵在他身侧牢牢掩护着。再快一些,他必须要在朱雀门开之前拦住她!掺着寒冷血腥气息的风中,张群玉咬紧牙关,高声想要吸引晚晚的注意:“娘娘!停下!”“相信我,只要等到晁兆一来、楚行月必然伏诛,我会立刻将他押到你面前!”晚晚依旧站在朱雀门前,她身侧是一身甲胄的崔统领,崔统领很快退到一旁,去与人交涉。张群玉的喊声没有让她回头,他几乎心力交瘁,只能在心底呐喊再快一些。他从没有做过强制别人的事,可这个关头,就算是强制,他也得把她带回来!“娘娘,停下!回头!”晚晚好像终于被叫住,她停下往外走的步伐,站在高高耸立的城楼之下。她仰起瘦削苍白的脸颊,漆黑的眼眸死水一片。她却只是回头看了看黑沉的上陵天空。方才,这一路走来,她看到许多人流离失所。其实,大世从来都不安宁,只是身处皇城、身处江南、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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