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无非便只有那几种方式,困兽犹斗。张群玉微微拧眉,“想要逼宫,他的兵从哪里来?”
容厌轻笑了下,道:“是啊,我也想看看,太后最后的底牌,是哪座大营。如今各世家依旧按照惯例,在自己府中蓄养自家家兵,也因此,王朝更迭也得顾及世家的支持。四年前宫变之后,上陵所有世家的家兵,按照爵位规束规模记录在册,且看他又能得到多少世家家兵。”换言之,楚氏当年被屠杀,震慑一众门阀,容厌凭此在当年踩着世家的底线扩张皇权,到如今,大邺上下皆在他掌控之下。兵部登记在册、时常被更换的家兵,又有多少人,还能一如既往只奉世家为主?晚晚这些时日接替他,却也没能完全将他手中所掌控的一一了解一遍。背负仇恨的是师兄,或许难免一叶障目,容厌却始终掌控大局,借此几乎可以预测师兄的谋算。容厌不可能会真的坐以待毙。所以边关战事一直持续却算不上危急。何时攻破苍山,攻破苍山之后又如何应对陷阱,容厌在战事一开始,就着力把控。他要金帐王庭最肥沃的马场和最剽悍的战马,要大邺势不可挡,要未来几十年边境后顾无忧,他也要上陵不会易主,大邺姓他容厌的名姓。晚晚忽然想起御书房中的那个沙盘,苍山前驻扎着象征大邺的旗帜,两翼另有士兵。那不是随意放上去的无关的两队大军,而是绕过两军对峙僵持的苍山,兵分两路,夺下金帐王庭王帐的关键。一旦王帐所在之处危在旦夕,可汗无论原本答应给师兄提供什么,到时候都会收回,被迫全心抵抗直捣黄龙的大邺大军。师兄的下一步,一直在他的预料之内,如今师兄除了几次见她,没有半点错处。晚晚想到……他是在等待着师兄自取身败名裂的惨败结局吗。然而这样关键的时期,他居然也敢放心昏迷,由她代政……晚晚侧头看着容厌,她漆黑的眼瞳映着他的模样,眼底情绪有些惊愕,也有些陌生。她不知道容厌最终要做什么。所谓权势,也没有那么容易掌握,比她如今所作的,要更加复杂残忍得多。容厌低眸看着她,瞧见她好像又遥远起来的眼神,难以忍受一般,他率先撇过脸颊,错开了对视。……别这样看他。张群玉又叹息了一声。一听就知道,容厌这回依旧不是走安稳的路子,而是要在危机之中谋取最大的利益。一旦功成,大邺版图将达到空前的广大,一旦功败,所有人都有可能为了维持王朝的稳定运行而被留下,只有容厌会死,绝不可能是给他留有尊严的死亡。容厌会输吗?张群玉思索良久,看着容厌如今苍白而消瘦的模样,下意识里,他的答案却不再像往日一般完全笃定。容厌用左手将面前攒下的、需要由他最终拿定策略的文书翻开,对张群玉一份一份口述过去。张群玉凝神听完,看了看陛下和皇后,意会了意思,走到书案前便将这些文书一把抱起,离开椒房宫。殿门关上,殿中此时便只剩下了容厌和晚晚二人。春日的暖阳被挡在外面,殿中香息拂动,沉香流淌在错金重山香塔之内,散出去的白烟犹如飘散的丝缎,静谧悄然流淌。晚晚想着,他好生生地醒来了……她终于不用那么累了。许是殿门关上,空气不再与外界流通,殿内一点点的气息浮动都格外明显。容厌就坐在她身侧,清醒着,精神也不算差。这些时日,晚晚趁着他不清醒,问过好几次,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完全没有初见时的影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因着她都是挑在他即将睡过去的那一刻发问,常常还没等她问完,他便已经睡过去,没了意识。唯有一次,她将话问完,正等着他睡着之时,他咬破唇瓣让自己清醒的时间延长了片刻。这片刻之间,他声音低哑微弱,晚晚凑近过去,听到他说,他其实没有变过。晚晚追问,他看着她的眼眸萧索而哀伤,却又对她弯起眼睛。里面层层的情绪,复杂不能一一辨清。他只反问,道:“晚晚,你想了解我吗?”晚晚不敢再听下面的答案。如今回想起来,思绪再次混杂不清。她沉浸在自己的困恼中时,耳边听到,容厌极轻的一句话。“会对我失望吗?”晚晚怔怔抬头,她失望什么?容厌看着她的眼神温柔无害,“你方才看我的眼神,让我不安。”听到这话,她有些想笑,表情的僵硬却让这笑容不能完全绽放,便显得像是为难。容厌垂眸,左手挨着她的手臂。隔着她手背上的衣料,他抬手轻轻覆上她手背。“别再怕我。”晚晚摇头,“我没有。”容厌笑起来,“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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