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又仿佛在自言自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我的女儿又如何?”
大丫鬟眨了眨眼,没有作声。
夫人看着大丫鬟,露出一丝认真之色:“奉悦,你说,我和她的女儿,谁更厉害些?”
奉悦神情平静,微一摇头,这才轻声回道:“夫人心中自有判断,奴婢不敢置喙。”
夫人看看她,隐在面纱后的脸切切实实地露出一点笑。说不好这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希望是小曦更厉害。但是……”
她淡淡地说着,又看向远方。
在那里的天空中,一道醒目的水墨笔画已经完全氤氲开来。
随着墨色的晕染,一股古朴苍凉的气息也传递出来。那气息如风又如浪,越过冬日略显萧瑟的林木,越过寒冷清透的空气,一直扑倒天地门。
一直扑到广场上的众人脸上。
“那是……”
夫人听见了无数类似的开头。她的余光也看见无数人纷纷站起。那些人不少都是天下有点名姓的人物,世家都爱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会这般震惊站起,已是失态。
——那就是……
——岁星星祠?!
——那真是?
——难道岁星星官果真是?
云乘月。云乘月。云乘月。
夫人耳中听着那个被一遍遍提起的名字,仍顾自坐在温凉的椅子上,挺直脊背,一动不动。她听得相当仔细。
她听见众人议论,听见有书院之人高声宣布,此次以云乘月为内院第一,且白玉京已然认同。
她听见人们谈到天才,谈到书院和国子监,谈到明年的岁星之宴和执笔人和擂台赛。而到了最后,他们谈得最多的,还是天才、天才、天才。
只有那一个名字被反反复复提起,其余那些同样参加书院考核的人,虽然也依次被宣布了成绩、名次、安排,在场众人却并未多么注意;哪怕听到有自家子嗣顺利通过考核,他们的高兴也只轻轻一过,仿佛浪蕊浮花。
就连一旁的乐家,也只是为乐水高兴片刻,就一个个板着脸、拧着眉,约莫在悄悄传音,商量以后安排。没人去管那边上失魂落魄的……叫什么,乐嘉?乐熹?据说也是奉州乐家的嫡子,被打落了修为、丢了大脸,这时跟个痴痴呆呆的傻子似地愣在一旁。
无数道传音玉简明明灭灭,无数神识传音在透明清寒的空气中来回。
夫人心想,他们一定是在同本家、同白玉京中联系。天才中的天才出世,果然是大事。
而她生的小曦又如何?
夫人不禁叹了一口气。就好像她当年默默无闻地站在一旁,看着那明艳少女挥出一剑,剑光惊艳,从此传遍白玉京。
“但是,奉悦,”她说出了那句没有说完的话,神色冷了三分,“凡人和天才终究是不同的。”
“夫人……您是否有什么打算?”
大丫鬟奉悦终于流露一丝担忧,也有一丝迟疑:“可家主的意思是……”
夫人恍若未闻。
“如果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天才,那就好了。”
她只是如此说道,眼中出现冷酷之色。
“如果这世界一定要有,那至少庄家——绝不能有。”
庄夫人——当年的庄小姐,曾经白玉京沸沸扬扬的真假千金一案的当事人——蓦然站起,再也不看远方水墨,只管拂袖而去。
“我决不允许她的女儿再次踏进庄家……踏进这个——她们母女都不属于的地方!”
夫人轻柔的声音中蕴含了无尽的冷意,像无数细小的雪花又凝结成冰。
大丫鬟落后几步,凝视着夫人的背影。
片刻后,她也叹了口气,摇摇头。
可是夫人,您一个第四境的修士,在庄家不可能真正说上话。她抱着怀里的柴刀,不无同情地想着,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个人恩怨能够左右的局势了。
不过说到底,她也就是个丫鬟。大丫鬟也好,护卫也好,她到底只是个丫鬟,也不能干涉主人的事。
奉悦也就跟上夫人。
走了一步,她却又忍不住驻足回头,看了一眼那海市蜃楼般出世的岁星星祠。是的,在原本只有林木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座破败荒凉、高大异常的星祠。
那就是岁星星祠啊……虽然不能够靠近,可只用神识感知,便能略略窥见那气势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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