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扬起,目光幽晖难明;四周一凉,光与影都瑟瑟发抖。
“十天之内,写不出灵文,便不用写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却伴随着无尽杀气;青铜人们“轰隆隆”全部跪倒,震得整个地宫都颤了一颤。
云乘月首当其冲,皮肤传来轻微刺痛。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她有点新奇地体验了片刻,反应就慢了半拍。
“你是说,”她谨慎确认,“如果我十天之内写不出灵文,你就吃了我么?”
“不错。”
“嗯……有没有通融的方法?”
“没有。”
“噢……”她叹了口气,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被掐断,反而坦然起来,微微一笑,“好吧,那我全力以赴。”
她说话时双目明亮,眼里的光潋滟如春水。
墓主人不知怎么地,竟是一怔,心中生出一丝恍惚。他察觉到这点古怪,不悦地按下心思,心道自己真是沉睡太久,竟将个陌生人当回事了。
他略别开目光,唇边的弧度压了下去,阴森的眉眼更显鬼气缭绕。
“……很好,若朕杀你,当留全尸。”
“云乘月,你只有十天时间。”
他留下这句话,整个人又化轻烟散去。
云乘月收回目光。
十天……
她看向摆好的文房四宝,刚才昂扬起来的斗志又有点蔫下去。这谁能保证……就算全力以赴,说不定也会失败。
可还是得尽力。害不害怕死亡是一回事,有没有竭尽全力去活,是另外一回事。
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放弃。
给自己打完气,她才走到书桌边,端正坐下,深吸一口气后,再抓笔蘸墨,开始仔细观察字帖。
看了两眼,她松了口气。太好了,她认识字帖上的字,是隶书。认字的话,应该成功的可能性大一点。不过她曾经学过书法吗?好像学过……记不大清了。
云乘月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专注心神。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仔细看看,这幅字帖写的什么?
开头是“乐陶墓志”四个字。
黑底白字,是拓印的墓碑碑文。
碑文一笔一画都笔法浑厚,古朴端正。看得久了,就有一股浓郁复杂的情绪,从纸面上一浪又一浪地扑打出来。
云乘月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沉入书写者的精神世界。
起笔“乐陶”二字,她感受到一片浓郁的黑:沉郁的、平静的、低缓的……如无星无月的夜晚,遇上一条安静的河流。
太安静、太黑暗,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就要放松——刹那间,“墓志”二字却如惊雷闪电,轰然刺破了这强装出的平静!
悲伤、哀恸、愤怒、狂吼……
不过一瞬,无数尖锐的情绪喷涌而出,字帖的整个精神世界都变成了高亢的尖叫!
——痛!
——悔!
——哀!
——怨!
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处处愤懑处处曲折;置身字帖的精神世界之中,观赏者的神魂也无法自控地随这片惊涛骇浪上上下下,不得解脱。
啪嗒——
云乘月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已恍惚落下泪来。她又赶快去擦掉那滴泪水,不愿意让它浸湿字帖。
书文真是神奇。她怔怔地想,几个看似没有生命的字,却注入了书写者一刹那间的全部思绪和情感,而且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仍能引起观赏者心灵的震撼。
她全神贯注在字帖之中,而青铜悬棺上,黑雾缭绕而起、聚为人型。
长发散落的青年坐在棺椁边,望着下方少女纤细的手腕。
他本有些漫不经心,看着看着,神情逐渐凝肃起来。
“……咦?”
他无意识轻敲棺椁边缘,却没产生任何声音。
“走眼了,不该告诉她十天为限。”
他略略摇头,流露一丝自嘲,但又即刻归于深渊般的平静。
“云,乘,月。”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手里把玩着一枚印玺。
这枚印玺与被云乘月“吃”过的盘龙印玺几乎一模一样,同样通身漆黑,但镶边纯白,印纽部分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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