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启一听到这种言论,便心生不满,“因为共同的目标,我们成为了同伴,又因为你的数次相助,我才得以在邪恶之力的围剿下脱险。即便我行事向来听凭本心,那些背信弃义之事,我也断然不会去沾染。”启这次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风神的那双琥珀色眼眸,气势有些咄咄相逼。埃弗摩斯不曾料想到在篡改了记忆之后,他们之间会迎来这样的发展,这让一向疏于情感的他只得说出一句:“抱歉。”见启盯着自己手中的草环不言,埃弗摩斯顺从地将褐色长发绑结为发辫,尾端用草环固定。启这才恢复原本的辞色,神情愉悦,“一直以来承蒙你的恩情,我终于也能为你做些什么了。”经此一遭,他才想起被自己抛诸于脑后的正事,于是凝重道:“想必只有平息了狄斯塔尔的祸端,才能知晓如何获取战神的传承之力。我们得去寻找瓦勒莉,事已至此,为了守护这片土地,她会告知我们真相。”“嗯。”埃弗摩斯亦步亦趋地跟在启的身后,内心却涌上了一阵陌生的沉闷感。虽然记忆改换之后的启有时会令他措手不及,但正因如此,他们之前缔结下的神魂誓约才更为牢固,这代表着在幻神的助力下,他已经基本上掌控了善之法则。但是他同时也很清楚,某种意义上,自己陷入了没有归途的深渊。 无措的割裂逝者带来的哀思褪去过后,人群中的骚动也渐渐平息,老弱者们拿出了之前备好的药草来治疗伤患,死里逃生后的其他战士则靠坐于火塘前,借着焰火的红光修复整理着各自的装备。当他们找寻到瓦勒莉的身影时,她正跪坐于高耸的祭台长阶之下,面朝着战神特里芬的石制神像。那神情看上去不似是在祈求神明意志的庇护,而像是在忏悔自己守护不周的罪行。启不忍贸然前去打扰,于是静立在一旁,顺着对方的视线仰望着战神的风姿。在这种情境之下,他又成为了局外者。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或许也会欣羡这种深沉的羁绊,可一路走来,他只觉空落寂寥,因为他所见过的羁绊由执念使然,大多都以悲剧收场。背对他们跪坐的瓦勒莉抬手擦拭掉泪迹,而后缓缓起身,回首注视着改换过面容的启,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的本体是‘淬炼之火’,看来在我的增益之下,你身上的封印又解开了一部分。”启的指尖试探性地摸上自己的颊侧,声音低落,“可是我的身体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但我并不知晓自己原本的模样,因为这副躯体是邪神的杰作。”
他无措地看向埃弗摩斯,那是他内心迷茫时下意识的表现。“埃弗摩斯,你会帮助我一起找回丢失的过往,对么?”启旁若无人的话语中满是期许。迎着瓦勒莉复杂的视线,风神走上前去俯身与他平视,长长的发辫垂落至一侧,郑重道:“当然,这是我们之间立下的誓约。”“咳。”瓦勒莉出声打断了他们,深深看了启一眼后道:“你随我来。”她引领着启登上长阶,来到了石雕神像的基座之下,瓦勒莉的掌心间骤然燃起一簇火苗,替他照亮了基座表面铭刻着的粗犷纹路。启粗略地看去,便觉得这仿佛是一幅情节连续、描绘简略的壁画:起先是象群在迁移中寻找绿洲,远处矮小的人形也随之到来。在那之后讲述的便是逃难来的人类试图融入此地生灵,与它们和谐相处的过程,几乎可堪称得上是一笔带过。被重点描绘的是曾在狄斯塔尔发生过的灾厄,一轮烈日炙烤着无边无际的荒凉漠野,黄沙四处飞扬,生灵在这样的极热地狱中纷纷倒下。然后便是人们纷纷跪地祈求的画面,他们祈祷任何能拯救他们于水火的存在降临此间,而答案也不负他们所念——身驭白象、手执巨斧的战神特里芬出现在了画面之中。白象用长鼻吸走了风沙,他则将巨斧投掷向烈日,引出了一团流火,这时突然出现了另一位身骑天马的神明,其拉弓射出的黄金箭矢准确无误地将流火贯穿。画面忽又一转,手捧象牙的战神站在生命之树下,将象牙奉递给半人半鹿的天空神羲君,彼此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交涉,而那团流火和驾驭天马的神明也在场静候。此后的记载就此中断,最后一块壁画上描绘的则是人们驾驭群象在原野上拉弓狩猎的情景。“我时常担心有朝一日在自己身陨过后,这些过往便会彻底尘封,所以在为吾神修筑神像之时,我顺道也刻下了当时的情景。”瓦勒莉继续轻声解释道:“如你所想,我就是灾厄之一的流火,曾经夺走过无数的生机,于是吾神联合其他几位神明封印了我的大部分力量。”启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他的指尖在那些刻痕上逡巡,“那是什么让你决定守护这片土地,恐怕不止是单纯为了偿还罪孽吧。”她垂眸颔首,“带给生灵的痛苦除却我,还有沙魔,吾神当年也一并将它降服。然而他认定沙魔天生恶性,选择直接将它镇压,却唯独对我手下留情。”“那是为了表达感激么?”“是啊,不过不是因为他一时的仁慈,而是感激他能理解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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