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既然不治而愈,那朕也就放心了。”慕容澄坐回去,松口气,不留痕迹看向广南侯,后者喝酒掩饰表情,向他递去一个“说得不错”的眼神。整件事说来话长,西边本就战事焦灼苦等慕容澄的粮草,他赶到时广南侯身背千钧重负,慕容澄便临危受命成了副将,随军上阵以分担军务。正因如此,他不得不与广南侯坦白了自己心疾未愈的谎言,其实广南侯也料想到了,毕竟皇帝都猜测过慕容澄这病症的真实性,久经沙场的广南侯自然也会想到,都猜测这是慕容澄为让皇帝打消猜忌而撒的谎。于是这才有了后来的负伤,和回京后的这番动听的漂亮话。被禁足京中一年,虽不知一个野心勃勃梦想夺权的宗室子会有何种做法,但一定不会像慕容澄这么既来之则安之。另一边莲衣大致听说今夜宫里热闹,皇帝与将士宴饮,不知道慕容澄几时回世子府,便自己裹上氅衣跑去等他。也多月不见了,她不想有人跟着打搅,又不好意思和家里人直说,只说出去走走,提着灯笼就出了金满居。她揣着扑通扑通的心来到世子府门口,敲一敲,认得她的仆役就该懂眼色地放她进去,只是这回却面露难色,叫她稍等。莲衣不知道怎么回事,揣手等着,过了会儿来人请她进去,径直将她领到正堂。才进屋她便傻了,这屋里坐着的,竟是蜀王妃!“莲衣见过王妃!”时隔两年她见着旧主,膝盖一软,“噗通”给蜀王妃行了个大礼。这哪是见礼,分明就是请罪。“跪什么?”蜀王妃乐呵地笑了笑,“梁嬷嬷,扶莲衣起来。”莲衣抬首见到站在蜀王妃身侧的梁嬷嬷,一时激动差点没哭出来,金满居开业时她还写信寄去了蜀地,就是为了叫梁嬷嬷也跟着一起高兴。梁嬷嬷将人扶起来,“起来吧,莲衣。”蜀王妃道:“梁嬷嬷倒是和我说起过,说你回乡开起了饭馆,做的还是我们蜀地的温炉。想不到一年的功夫,你就在京城也开起了酒楼,我瞧见了,是叫金满居吧?门脸气派,还有御赐匾额,该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了。”不知怎的,莲衣觉得蜀王妃瞧着自己的眼神不大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像是太平静了。莲衣答:“王妃谬赞,莲衣运气好罢了,也都是得贵人相助才有今天的一点小小成就。”蜀王妃在座上饮茶,“不必妄自菲薄。”莲衣后知后觉,她好像知道不对劲在哪了,自己一个蜀王府出去的奴婢,突如其来到世子府求见,蜀王妃竟然半点不问她为何而来!
她霎时如芒刺背,害怕王妃不问,更害怕王妃问了自己不知怎么作答。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话头终了,蜀王妃刮刮茶汤,说道:“莲衣,这么晚了,你上世子府来是为了什么?”莲衣心想蜀王妃大抵是知道些什么的,否则也不会如此镇静,“回王妃的话,不为什么…就是听闻世子随军凯旋,特意登门拜见的,想着等什么时候世子得空,请他到金满居坐坐。”“当真?”“当真。”蜀王妃见她而今也小有名望,问:“那你怎是独自一人来的?这么晚了,也不带几个随行的人。”莲衣只是道:“回王妃的话,我一向这样身边不带人的。何况还是到世子府来,就更不需要什么排场了。”她局促坏了,心想王妃这趟大抵是随世子一起从西边来的,怕是要待上一段时日。莲衣尴尬笑一笑,“世子爷眼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便明日一早再来登门拜访吧!”“也好,谁知道他几时回来。”蜀王妃也不留她,叫梁嬷嬷送了她出去。那厢好容易宴饮结束,披星戴月地出了宫,慕容澄满身酒气,便想先回世子府换身衣裳去金满居见莲衣。他知道自己晒黑了,有点不好意思见人,但谅她不能嫌弃自己,于是健步如飞往府里赶。临到家门口看到门前站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熟悉人影,像颗种在家门前的小土豆。可怜他一个亲王世子没见过地里的土豆,一心以为土豆就该长在土面上。“小花…”那小土豆动弹了一下,扭转身见着他,也站住不动了。“小花!”慕容澄喝得多了些,头脑还是清醒的,见她在府门前等着自己,朝她张开胳膊,等她撒丫子朝自己奔过来。可莲衣此时三魂七魄没有一个归位,固然他就在眼前,也不敢应声。她回首看向门内慕容澄看不见的地方,蜀王妃刚刚亲自送了她出世子府的大门,正要转身离开,慕容澄就从巷子那头急匆匆地赶着回府了。慕容澄久等不见她回应,拉下脸来,张嘴往外冒酒气,“你不想我么?沈莲衣!你这是什么眼神?是不是嫌我晒得黑了?当不了你的小白脸了?哼!我就知道。”莲衣后背冷汗涔涔,她正与蜀王妃四目相对,慕容澄刚说出口的话还没被风吹散,精准无误飘入世子府的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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