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潇懵懂朝川蜀的家人走去。魏延年行下马车,轻轻环住妻子肩膀,与岳父母见礼。慕容明惠的眼神行过众人,最后落在自家亲弟弟慕容澄的脸上。心说他怎的又长高了?脸分明是消瘦了,可身躯却强健了,挺拔地站在那里,气质松弛,异常夺目。不过自己这个弟弟什么狗德行她晓得,顽劣倨傲,自以为是,偏又长了张漂亮标致的脸,让人难以说出重话。这样一想反而来气,要不是他闯了大祸,自己也不必急匆匆携家带口从京城赶回娘家。思及此,慕容明惠两步上前,朝他扬手便打,“我叫你打虎!我叫你打虎!”一行人将慕容明惠迎进门,从她口中得知,前阵子皇帝携京中子弟进山也猎了一头老虎。听到这儿的时候蜀王妃还只是愣了一瞬,等慕容明惠说起如今京中贵族都在说蜀王世子骁勇打虎,与皇帝好有一比的英勇事迹时,慕容澄身上又挨了两巴掌。再看蜀王父子,俨然早就得到过消息,面对蜀王妃滚烫的眼神避如蛇蝎。“好啊,你们两个故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这是蜀王的主意,其实那日郭藩台造访,就将郭耀带回的京中消息如实以告了,但蜀王向来不认可蜀王妃那些杞人忧天的论调,因此并未声张,只是单独叫去慕容澄,结果发觉慕容澄早就从郭耀处听说了此事。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心大,说好一起隐瞒,免得蜀王妃暴怒。蜀王妃当真火冒三丈,“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也敢瞒我?可是要等到京城里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传到蜀地,叫我最后一个知道?”蜀王心虚得不行,还是要嘴硬一句,“你先息怒,这两件事未必关联,怎么可能打一头老虎,就叫皇帝陛下对澄儿如此忌惮?”“父王!”慕容明惠搁下茶盏,板起脸的模样俨然是个小蜀王妃,“这就不是狩猎的事,何况澄儿是只打死过一头老虎么?他空有一身蛮力倒也罢了,可他身上有军功,在蜀地得民意,还有个在朝为政的舅舅,您只说,这三件单拎出哪一件不值得皇帝忌惮?”慕容明惠越说越来气,魏延年在边上喂膝头的潇哥儿吃频婆果,腾出手拍拍她后背,“明惠,消消气,你回来就是和岳丈岳母大人商量对策的,不要乱了阵脚。”魏延年是个温吞性子,三个小舅子里和慕容汛相处得最为融洽,二人隔着厅堂坐在左右手边,不必说话,只笑一笑就彼此心领神会。
莲衣在角落里端着托盘,听得倒吸气,原来是这样啊,难怪蜀王妃不许王府张扬此事,如此说来,还真挺玄乎的。朝堂上风起云涌暗藏诡谲,皇帝若是觉得宗室里谁有异心,即便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也足够将一个人除掉。但毕竟还只是猜测,莲衣没什么实感,就是觉得挺离奇的。慕容澄听得沉默,现下又全家在场,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他,压力倍增。蒋侧妃站出来打马虎眼,命人将桌上凉透了也没人喝的茶换下去,道:“想不到一头老虎能有这么多牵扯,这又是怎么传到京城去的?”慕容潜撇嘴摩挲下巴,“即便齐王兵变已过去十年,但藩王封地必然还部署着朝中眼线,哪有风吹草动瞒得住圣上?”“依我说,两件事赶在一块儿就不可能是凑巧。”慕容明惠看向蜀王妃,“母妃,娘!皇帝陛下定然会叫澄儿进京,以各种理由将他留下,是入朝为官也好,幽禁府邸也罢,总之他都再难回家了。”众人表情都颇为凝重。慕容澄始终安静,终于松开始终交握的双手,架起二郎腿道:“既然躲不过,要是圣上选我入京,我去便是。”“你去什么去!”蜀王妃和慕容明惠异口同声,一旁的慕容明月也跟着点头连连,“是啊世子哥哥,你不能去。”慕容汛虽然寡言,心中也在盘算对策,只可惜并无头绪,思忖道:“要是圣上真以尊贤使能为由,让世子进京,咱们家也无计可施。”莲衣的眼睛在堂上众人之间飘忽,感叹贵妇人保养得当,四年如一日貌美的同时,也不免替慕容澄捏一把汗,无情最是帝王家,怎么连远在蜀地的堂兄弟也躲不掉。后来蜀王又站出来打哈哈,安抚了几句,毕竟还是没发生的事,大家也都不想闹得人心惶惶,慕容明惠说自己回来就是做了过年的准备,四年了总算再度阖家团聚,潇哥儿都不认得外祖家的路了。潇哥儿带着羊皮帽,短腿捣腾着在堂上转了一圈,忽然在莲衣面前站住,向她伸出胳膊,“牵我出去玩。”慕容明惠跟着儿子的视线注意到了莲衣,目露欣喜,“莲衣,你是莲衣?你怎么长高这许多,四年前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转眼变化可真大。”莲衣的确还是个小姑娘呢,见慕容明惠对自己如此热络,也红了脸颊,“夫人才是光彩依旧,四年时间没有半点变化,倒是潇哥儿,我走的时候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如今都会走路会说话了。”潇哥儿牵着她,抬头看看,当然记不得她了,但不妨碍他一眼就喜欢这个姐姐,她看上去亲切又漂亮,“我要这个姐姐陪我睡觉,我喜欢这个姐姐。”慕容明惠笑道:“你当然喜欢她,你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就是莲衣姐姐抱着你,哄你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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