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走着。”
连夜赶过来的成君彦困得不行,抱着书包打盹,
路上一个坑把他颠精神了,看向窗外。
车即将离开县城,天黑了,路上的人不多。夜色中,一个人迎面走来,穿着黑色的外套,脸色苍白,成君彦坐直了,车开过去,他啪地打开窗户向后看。
“欸,关上窗户!进风啊。”司机喊他。
“停车!”成君彦飞快解开安全带,“等我一会儿啊。”
说完不顾司机的叫声,跳下车去,朝那身影跑去:“树雪——”
那人继续向前走着。
“树雪。”成君彦追上他,“你去哪?”
此时真正站到她面前,才看出她有多憔悴。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眼底全是血丝。
“没事儿吧?”成君彦放低声音,因为她现在看起来特别脆弱。
树雪这才看向他,瞬间眼圈便红了,从兜里掏出本,绳子已经断了,胡乱翻了一页,写字的手在发抖。
“医院,奶奶,送钱。”她的字写得很潦草,把本团起塞进口袋,想要继续赶路。
“跟我走。”成君彦当机立断,掏出几张钱给司机,快速说道:“不去村里了,上县医院。”
三码车只有两个座位,他转头让树雪上车,“你坐在这儿。”自己抱着书包去车斗,车开得很快,只有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县医院。
树雪从车上跌下来,跑进医院,头发都跑散了。成君彦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在她被绊倒的时候稳住了她。
她跑到窗口,张开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才想起应该掏出本子来写,但是本子怎么也掏不出来。成君彦上前一步:“杨金秋,交费。”
树雪打开一个小包袱,里面很多张纸币,还有钢镚,零零散散铺了一整个台面,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杨金秋?”里面的人问:“手术费吗?”
树雪点头。
“半个小时前她已经去世了。是家属吗?怎么这么晚才来?”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好,一直阴沉,似要落雪。
成君彦从家里拿了饭过来找树雪,“吃饭了。”
树雪已经在棺材旁边跪了几天,不睡觉也不想吃饭。成君彦叫了几遍都不管用,于是也跪在那,对着棺材说话:“杨奶奶,您走了她就不吃饭不睡觉,身体都熬垮了,让您这儿走得怎么安心啊?”
“你要是生气,就刮阵风。”外面果然吹起凄号的一阵风,树雪转头看向外面,院子里那棵大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只有枝桠在风中摇摆。
“你看。”成君彦说:“奶奶生气了,吃饭。”
树雪这次没有再坚持,成君彦便起身去收拾碗筷。
但她因为跪了太久,腿麻得像两块石头,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她不愿去扶面前的棺材,站起来又跌回去,反复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跌坐在草席上,沉默地掉眼泪。
成君彦见她老没有动静,过来见她这样,心中酸楚。跪在她面前,手指抹去她的眼泪。
但眼泪越抹越多,树雪低下头,用很大的力气拍自己的腿。成君彦赶紧制止,任由她的拳头捶在自己身上,“知道了知道了,是因为腿麻才哭的。”
“没事儿啊。”他用哄孩子的语气,“我拉你起来。”
他站起来,抓住树雪的手臂发力,树雪突然面色一变,嘴唇颤抖,似乎很痛苦。成君彦忙松开手,“抓疼你了?”
树雪无意识地护着自己的手臂,成君彦再想拉她的时候,她不明显地躲开了。
成君彦觉得不对劲,抓住她的手腕,不顾她极力反抗,将她的衣袖捋上去。只见白皙的胳膊上有很大一片淤青,泛着血丝,看起来触目惊心。
树雪用力抽回自己胳膊,成君彦冷着脸说:“别动!”抓她的手力气很大,在手腕上抓出鲜红指痕。
他目光移开,去看树雪的脸,声音极轻,带着一丝颤抖:“你去卖血了?”
乌青的痕迹下,赫然是几个很大的针孔。
树雪抽出胳膊,起身离开,成君彦呆坐在原地,因为守灵,门开着。外面的风涌进这狭窄的小屋,将四处的白布吹得飘动。谁的心疼得发皱,谁离世仍频频回头。
两人沉默地吃饭,树雪吃得很快,只是为了快速填满肚子。成君彦给她夹了很多菜,她也全都吃光了。
正吃着,门外来了几个人,一进门就对着棺材哭嚎:“奶奶啊——我的苦命的奶奶啊——我来看你了——”
树雪要去看,被成君彦压下肩膀,“我去。”
他一出去,那几个人便立马站了起来,再一看,脸上哪有真切的悲痛,他们看着成君彦,不敢确定,“你就是我奶奶认的便宜孙子?不是孙女吗?怎么是个男的?”
“你们是谁?”成君彦向前几步,把他们堵出门外,“叫什么?干什么?”
因着他的表情太凶,几个人支支吾吾,气焰弱下去,“我们不找你,找我奶奶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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