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成君彦猛点头,身子向前一歪,奶奶连忙架住他,“真行?走得利索吗?”
“行。”成君彦又坐回去,“我知道。”他眼神迷离:“我知道我姥爷就是要……让我喝醉了,哪儿……哪也去不了……”
“可是我想去见她……”他自言自语的,“她一个人在那里,太孤单了。”想想就替她委屈。
“奶奶。”他看着严鸿知,眼圈红着,胡乱指着一个方向,“奶奶,她……”醉鬼说话没什么逻辑,“她现在没亲人了,她想她们,可是她……她都没法说出来,她连她们的葬礼,都不能哭出声来。”
“奶奶你知道吗?”这些天来心里的话他终于能趁着醉酒说出来,他坐在炕沿上,拉着奶奶的手,声音很轻很轻:“奶奶你知道,她叠金元宝有多熟练吗?”
“我都没看明白叠哪头呢,她都叠出一堆来了。为什么……因为……”
成君彦胡乱擦擦眼睛,“她妈妈死了,她叠……她奶奶死了……她又叠……她跟我说,每年给她妈上坟,也要叠,希望妈妈……可以在那边过得好。”
他声音哽咽,站起来想抱奶奶,但是站不稳,伏在奶奶肩膀上哭:“可是……可是她自己过得一点也不好……”
“好了。”奶奶活了大半辈子的,看过太多生死,拍着孙子的头,“让你去,让你去,奶奶让你去见她去,啊。”
成君彦在她肩膀点点头。
“行了别哭了,你再嚎大点动静儿,他们惊动了你哪也甭去了。
“哦……”成君彦手指放在嘴边,“嘘……嘘。”
严鸿知带着成君彦来到厨房,堆柴火的地儿。蹲下去,成君彦也跟着蹲,看老太太扒拉扒拉柴火堆儿,扒出一个小木头门。”
又从小手绢里拿出一把袖珍钥匙,轻轻打开小门。冬夜寒气立刻涌进来,她看着脸上两行泪痕的孙子,叹一口气:“行了,快走吧,天亮之前回来,一定要小心,家里有奶奶呢,不用怕。”
成君彦看着那个半大的门,傻笑一声,“狗洞好啊,狗洞好。”
奶奶踹他一脚,“赶紧滚。”又赶紧把小桶推出去,“饺子!”
这个门出去就是去树家庄的路,成君彦刚出来还不清醒,吹了吹风,头舒服些,趁着月色拎着饺子心情轻快,朝着眼中的方向心里的方向走着。
刚才跟奶奶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憋在心里一直没说的。
奶奶说过,同情一个人不是感情的全部,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树雪早就不止同情。
也许在她散下头发让他给她扎辫子开始,在她画了一个圆把自己禁锢起来开始,在她坐在岸边看他游泳、对他笑着敲了两下本子开始,也许……
也许是她拿着卖血的钱去给奶奶交费的那个晚上,是除夕夜她安静地对着天空双手合十,第一次和离开她的亲人们讨一个庇护的心愿时,他也曾看着天说老天保佑,如果她这辈子还有苦要吃,希望自己能够替她承担。
或者,当他坐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切实看到她童年生活的地方,突然茅塞顿开,也许笑笑这个小名是妈妈起的,并不是反义词,她小时候真的是一个很可爱、很爱笑的小孩。
她痛苦他痛苦,她开心他开心。
成君彦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这种感觉应该是喜欢吧。
前面就是树雪的家,成君彦在敲门前拍拍自己的衣服,将乱的衣领整理好。
因为太晚了,成君彦敲门声很小,过了很久树雪才来开门。
门开一条缝。成君彦小声说:“是我呀。”
树雪等了一会儿才开门,成君彦钻进去,“好冷好冷。”
然后笑着看树雪,想明白那些事情之后,看到她都会不自觉地想笑。
但是从开门到现在,树雪都没有和他对视,两人的目光无论如何都撞不到一起,成君彦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困惑。
两个人进去屋里,“屋里炉子没烧吗?怎么这么冷。”成君彦放下饭桶,便捋起袖子去添煤。好不容易才搞好,树雪正坐在桌子前发呆。
成君彦两步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见她始终不抬头,吹了声简短的口哨吸引她注意,“这是给你带的饺子。”
他兴冲冲地说:“你猜猜哪个是我包的,我给你说,我这次可进步了,奶奶都夸我……”
话没有说完,树雪就把饺子推开,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怎么了?不饿?”
“那等会儿再吃。”成君彦把饭桶合上,语气温柔:“没关系。”
树雪终于抬头,目光落在他下巴,他抬手摸摸,摸到一些脏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路太黑了,摔了一跤。”
其实何止是摔了一跤,本来就喝了很多酒,脑袋和视线都不清明,一脚踩空掉进浇水的水渠,幸亏里面没水。
掉下去什么也顾不上,先坐起来看看饺子有没有事儿。
他简单地一笔掠过,去看树雪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看到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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