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之以安民心,大理寺得了这一句,不由分说便把人关进了死牢。”完颜宁听到死牢二字,心中一沉,蹙眉道:“既如此,那妇人为何今日还要纵火?”承麟叹道:“你不晓得,那人勇冠三军,又甚得军心民心,官家舍不得杀他,一直拖着不肯批朱,那妇人一心要置他于死地,所以又故技重施,想逼迫官家尽快下旨。”完颜宁沉吟道:“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敲登闻鼓也罢了,龙津桥位近禁宫,在此地积薪纵火之事绝非一个初来乍到的妇人可以筹谋;武卫军又怎会制不住一个妇人,由得她两次放火?”承麟颔首道:“妹妹说得极是,而且台谏二府日日上奏进谏,绝非常态,必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完颜宁想了一想,又问承麟如何发现李冲,承麟笑道:“我今日原想进宫去找你商量此事的,到了龙津桥边,看见那妇人又在放火,旁边百姓有看热闹的,有惊慌失措的,只有他到处撺掇百姓去瞧,唯恐天下不乱,我便猜测他是同谋,想带回来细细审问,谁知他竟这样狡猾。”完颜宁顿时明白,他为何这般虚虚实实地探真相,又为何派人尾随,只见承麟收起玩笑不羁之态,面色凝重地道:“如今朝中正缺良将,咱们身为宗室,绝不能坐视朝廷再错杀忠良。”完颜宁缓缓点头:“兄长莫急,我先去探探陛下的圣意。”回宫后,完颜宁径直往仁安殿,向皇帝面禀龙津桥上所见之事,末了,又恭敬地道:“陛下恕罪,此事滋扰百姓、有碍圣德,臣不敢不据实禀报。”皇帝摆摆手,温和地道:“妹妹不必这样拘礼。这事也不是什么军政要事,无非是一场纠纷,事主都已下了死牢,那苦主竟还闹成这样,实在不成体统!”说罢,又皱眉道:“论理,陈和尚并未做错什么,只是代兄行权,名不正而言不顺,被人抓住了大做文章。”完颜宁一怔,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是他?!”皇帝看了她一眼,讶然道:“你认得他?”完颜宁回过神,避实就虚地道:“臣幼时曾听先帝说过此人忠孝智勇兼而有之,所以记得。”皇帝颔首道:“不错,先帝很是喜爱他,放在身边做奉御郎,现下尚书省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说他狃于宫禁,所以拥兵自重、擅权恣肆,要将他典以极刑。”完颜宁心念电转,尚书省、荆王、奉御郎,种种要素连成一线,顷刻间已将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知道解开此局的关键不在皇帝,便虚应故事地谏上两句,很快告退出去寻荆王。王渥大步穿行在大理寺死牢的甬道上,两侧石壁森然寒气逼人,使他不得不紧了紧身上棉袍,搓了搓手。十日前,他见商帅重病已有起色,便安排好军中事务,心急火燎地赶往汴京,谁知到开封后,不但见不到深宫禁苑中的皇帝,连大理寺监牢中的良佐也探视不到,他找狱监求请通融,却连送出去的银子都被退了回来,他又寻思去找寺正,却被告知寺正已将他贿赂狱监之事写成劄子上呈天子。王渥又惊又惧,瞬时明白良佐此案已涉朝堂争斗,心下一片冰凉。一筹莫展之时,忽有人来请,那人面相精干,自称广平郡王侍从,家中主人听闻大理寺弹劾行贿,得知王经历已到汴京,故已奏请天子,允准他入狱探视。王渥惊疑不定,却又苦无良策,左右权衡之下,只得随他去大理寺囚所,谁知这次狱监并未再阻拦,面无表情地带他到死牢门口,冷哼了一声,示意他自己进去。“先生?!”尽头处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木栅门后的男子放下手中卷册站了起来,露出身上囚衣手上镣铐,王渥借着高处铁窗透进的些许光线定睛一看,立刻奔上前唤道:“良佐!是我!”一把握住他抓在木栏上的双手,只觉他双手冰凉皲裂,再仔细一打量,但见他消瘦了许多,下半张脸上胡须蓬乱,深灰色囚衣之下只有件夹衫,不由又痛又怒地道:“这样冷的天,他们连棉衣都不给你么?!”一边说一边解下斗篷,从木栏间隙中塞进去给他披在肩上。完颜彝歉然道:“学生不肖,连累先生了……先生,我大哥现下怎样?病可好些了么?”王渥不忍再添他忧思,佯作无事道:“商帅早已病愈了,只是将官无旨不得入京,所以才没有来。”完颜彝轻轻吁出一口气,低声道:“那便好。”王渥听得难过,沉声道:“良佐,你再忍耐些时日,广平郡王说,他会尽力救你出来。”完颜彝却十分平静,和言道:“生死有命,先生不要着急,我在这里倒很清闲,整天都能读书,也没什么不好。”王渥叹道:“他们连件棉衣都不肯给,竟会给你供书?”完颜彝笑道:“前些天刚送进来的,差吏传话说是故人所赠,我也不知是谁。”说着便拿了土炕上的物什凑近囚门,王渥接过一看,却是一套《史记》,装帧十分考究,隐隐冷香幽微,再取出一册仔细一翻,讶然道:“咦,高丽纸?!”高丽纸乃渤海高丽国所产之纸,自晋代起便作为贡纸送往中原王朝,尤为文人墨客所爱,北宋《负暄野录》记载,其“色白如绫,坚韧如帛,用以书写,发墨可爱。此中国所无,亦奇品也。”王渥精工书法,自然熟识天下纸张,故而一眼认出,只是自金宣宗兴定年间起,高丽国已不再进贡,故而国中剩余高丽纸极少,用于印书更是罕见之至。完颜彝听他说罢,沉吟道:“故人……从前奉御班中的弟兄断没有这般雅兴,广平郡王当年还是个孩童,仆散将军去世已久……我哪还有什么故人?”王渥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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