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充斥着太过明显的急迫,孙启儒也不敢耽搁,赶紧道:“好,有消息马上给你打电话。”
池律握着手机的的手慢慢收紧,心里的不安几乎已被证实,可他还残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只是自己紧张过度胡思乱想的。他脸侧轮廓已紧绷到极致,眉间隐隐泛黑,沉沉盯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不久,电话又响了。
“不用找电话了,她现在市医院,唐松灵也在那,病房号我发给你了。”
寸骨之伤
池律捏着电话的手指瞬间收紧,心间骤然泛冷。
只是离开七天而已,怎么会这样?
车在医院门口刚刚挺稳,他便跳了下来,一接触地面,才察觉到双腿有些发软。
那条漆黑寒冷的巷子里淡淡的血腥味如毒气般无孔不入地渗进心里,他从来都没能忘记过那天晚上。
池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甩了甩因过度紧张有些发懵的脑袋,一路连走带跑。本应该遵守承诺,不去见他,可现在不看他一眼,实在不能心安。哪怕是隔着门窗远远望一眼,知道他好好的,就够了。
病房在走廊尽头,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安静得地像是没有人,他透过房门上窄窄地窗户,将目光定在最靠里的那张病床上,眼圈渐渐变得赤红。
呼吸都在颤抖,他想念了那么久的人,再见时竟是在医院。
病房里四张床一字排开,只有两张病床上躺着人,其中一个是年过六旬的老奶奶。
最里面靠窗的床上,躺着一个单薄的少年。
被子铺得很平展,中间只有一个小小隆起,幅度微小的起伏几乎看不见。窗子没关严实,外面吹进来的风将窗帘吹的微微扇动,光点随着飘动的窗帘,在他白皙的一样的脸上轻轻跳跃。
他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清晰的影子。
如果不是在医院,这一幕对池律来说,是再安逸舒心不过的。但唐松灵脸上的擦伤和正在输液的手腕上刺目的青紫告诉他,这只是假象而已。
池律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触上那漏出一角的伤痕,静静地看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我回来了。”
病床上的人无知无觉得躺着,连睫毛都未曾动一下。池律向来冷静自持,此刻,漆黑的眼底却全是翻腾的痛楚。他微微俯身,将脸颊贴在唐松灵脸侧,闭上眼,一定不动,片刻后,喉间传出狠厉而嘶哑的声音。
“他居然还敢伤你!”
从得知他在医院时就在胸口弥漫的慌乱此时在胸口炸开,心脏仿佛要被谁撕裂开一样,身体因痛楚而不自觉地发着抖。
以前,他从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只要他认真去做的事,总能做到最好,可是现在,却有一种灵魂深处的无力感。
好像他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将这个人严严实实得护在身后,别人总有机会伤害他。
唐松灵温热的呼吸有节奏的在他耳侧浮动,好一会儿,这若有似无的流动着的气息,渐渐抚平池律激烈翻涌的心绪。
良久,他才眷恋得蹭了蹭,轻轻在他眼角留下一个轻吻。
池律直起腰身,窗外溜进来一丝微风,他才察觉到脸上有些冰凉,伸手一摸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哭了,他有些怔忪地看着湿润的指尖,恍然间想,这大概是他长大之后,第一次为父母之外的人掉眼泪。
他捻了捻指尖的湿润,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隐隐翻腾着恨意,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真正恨一个人。
“韩庄。”
病房里,池律透着彻骨寒意的声音响起,顺着没关严的门缝漏出。
苗韵无端得打了个冷战,透过门上的窗户注视着病房里背对着自己的少年。
她不自觉得捏紧手里的病历单,上面的血液检查有二十多项异常,耳边又回想起门诊室里医生的低沉浑厚的声音。
“上次检查结果就已经很严重了,不是让你立刻住院治疗吗?”
“哦,家里有点事”
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抬头有些责怪地看了眼她:“再重要的事能有你的命重要?”
苗韵自知有错,抿了抿唇没出声。
医生叹了口气,手指敲着检查单道:“你看看,肌酐已经九百多了,尿蛋白五个加号,你发现的太晚,吃药作用已经不大了。”
“那,这怎么办?”苗韵愣住,急声道。
“还是上次说的,按目前医疗技术,不换肾的话,只能透析,如果你身体没其他问题,透个五年十年也是可以的。”
医生停了一下,又道:“但是长时间透析,势必会对身体其他器脏造成负担,几年之后,并发症也会很多,而且血液一抽一送,对心脏伤害很大。”
他说完,看着眼前枯瘦的女人,见她神色踟蹰,犹豫不决,道:“你如果经济宽松的话,我当然建议换肾,成活率高,但肾源不好等。”
苗韵神色黯然,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做透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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