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朱祁钰只是摇头。“这种事情只应该由朕来做。”他重又望向了天边,那轮西沉的红日。“这下,如果朕不能名留青史。”“那就只能做个后世人鄙夷的,弑兄小人了啊。”他笑着。【世宗当倥偬之时,奉命居摄,旋王大位以系人心,事之权而得其正者也。笃任贤能,励精政治,强寇深入而宗社乂安,再造之绩良云伟矣。至于绍仁宣之治,罢宫妃殉葬,则盛德之事可法后世者矣!】!刘邦走进满室寂静的宫殿,里面的气氛是接近诡异的压抑。他略微疑惑地嗯了一声:如果不是那光幕消失之后,他便和吕家人私下进行了初步的商讨,并确保吕家无法和吕雉进行沟通的话。他都有些怀疑,吕雉是不是知道一切了。而事实好像也相差不远。当目光落在端坐在矮几面前,发丝和衣冠都整齐端庄到丝毫不乱,却被依旧泛红的眼圈和带着血痂的嘴唇出卖了的女人的时候,刘邦皱起了眉。“你怎么这副模样?”他当然不是在用欣赏美姬的态度来嫌恶吕雉——他和吕雉也不是那样浅薄的关系——而是出于对未来帮忙稳定了汉朝社稷的功臣的关怀。可是吕雉没领情。为人刚毅的女子只是横眉冷笑,因为情绪的激动而使得带着哭嚎过后嘶哑的声音又强行尖锐起来,极凄厉的痛苦。“你以为控制住吕家人,那样惊人的消息就不会流传出去了?”刘邦当然可以封锁住吕家和吕雉沟通的渠道,可以警告群臣让他们不敢轻易介入刘邦与吕雉的谈判。可是他没办法控制那军营周围几十万的大军,控制不住这样“天命所归”一般的神迹在人群之中的流传——就算声音没有办法为所有人听闻,可是肉眼都是可见那样白日当空一般的景象的。或者说,哪怕他眼下知道了,也只能略微遗憾地叹口气,却不会腾出手去阻止。这是为他在造势,为新生的汉朝在造势,替他拉拢天下民心,宣称自己得天厚待。刘邦没有任何理由拒绝。“那你应该也只知道有光幕这回事,怎么伤心成这样?或者说,猜到了什么?”他径直走到吕雉的面前,也没管地上有没有坐具,直接大大咧咧地就坐了下去,被稍显冰冷的触感激得倒吸一口冷气,身子跟着抖了抖。吕雉眼皮都不抬一下,懒得看他做戏的模样,语气却恢复了平静,甚至平静到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也看到了天幕。”她没理会一下子严肃起来的刘邦,继续慢慢讲述着自己的见闻。“我看到了刘盈……”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指名道姓地喊着孩子的全名,跟着苦涩的内心不自觉蹙紧了眉心:“他登基之后,完全不管不顾与他争夺皇位的仇人。”“在我惩治了那个被处罚之后,依旧心怀歹意,意图教唆她的儿子反叛的女人之后。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跟我生气……?”她的语调越来越轻,轻到接近于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他凭什么说这是‘非人所为’?他怎么敢这样鄙弃我!”吕雉不是什么善妒的人,或者说,她根本不屑于去跟那些姬妾争夺所谓刘邦的宠爱。而刘邦对此也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是借由婚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政治合作关系,从来不存在所谓的爱与感情可言。所以吕雉对于刘邦宠爱什么女人都带着无所谓的轻蔑,直到天幕告诉她刘邦打算更换太子之后,心底的危机感才被拉到了最高:因为她在乎家族的未来,吕家凭什么要坐视自己失去未来皇帝母家的身份?更在乎刘盈和刘乐这两个孩子——他们本来该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存在!可是她真心疼爱的孩子给了她最为痛苦的背刺,让只是看着天幕,却不曾跟着一起体会的吕雉都能感同身受到那种心头滴血一般的刺痛。吕雉是一个母亲,她接受不了这个的。刘邦听懂了,也弄明白了吕雉和他看的天幕的不同之处。他没安慰吕雉,反倒嘿得一声嗤笑出了声,在她愤怒与冷厉的眼神中盘起了腿。“这多正常啊,”混不吝的游侠揭起自己的短来也毫不客气:“老子当年被阿翁管的严,等到长大之后就偏不按他要我走的路走。”“父母为儿女计之久,可是儿女的私事,又哪里是父母能完全掌握的住的呢?”他毫不留情地把自己亲爹拉出来批判:“老子要是当年真听他的话,现在就该依旧老老实实种地。”“这不一样!”吕雉简直要被这老混蛋插科打诨的本事气笑,“刘盈要是真被废除了太子之位,他难道还有活路可走吗!我为了他的地位处心积虑,怎么就只配换来个被他批判的下场?”她又把矛头对准了刘邦:“你也是背信弃义!为了个戚夫人和刘如意,要把自己的长子往死路上逼,要把跟着你一起打拼的吕家抛弃吗!”“为什么刘盈不可以有活路?”刘邦不怒,却反问起吕雉:“我若是真的想让刘盈去死,首先得做的是族灭吕家。可我难道做了吗?”“若是我连吕家都不曾剪除,那么以吕家的力量和你皇后的身份,保全刘盈,难道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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