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太早了?”曹琴默看着远处的温宜,心像是被人拉扯着一样的难受。安陵容笑着从年世兰手中接过名簿,颇有兴致地翻阅起来,“礼部侍郎次子,年十五,举人中第,嗯,读书好、有文采,年纪也不大。镶红旗骑兵统领长子,年十四,善骑射、好角力,嗯,将来大抵是个威风凛凛的大丈夫。”曹琴默越听越紧张,看向年世兰,“至于吗?温宜还小呢。”年世兰从安陵容手中又将名簿拿了回去,一边翻一边“啧啧”赞叹,笑道:“这可都是京城尚未娶亲、抢手的好儿郎,若咱们温宜不是公主,只怕还没机会挑呢。下手晚了,可就没了。好男儿可不是春日的草,割完一茬还能再长一茬,那都是珠玉,摘一颗少一颗。”曹琴默知道年世兰说得在理,能够有机会做选择,已经是温宜身为公主的侥天之幸了。这世间,大多数女子是没得选的。可就算是有的选,对于温宜而言,仍旧是盲婚哑嫁,是选了一条路,就难以回头。“再等等吧,等温宜可以自己选的时候……”曹琴默攥着手里的绢子,好不容易才将心缓缓松弛下来,只见年世兰看得倒是挺开心,一边看一边点评,仿佛是在给自家胧月挑女婿一般。安陵容伸过手拍了拍曹琴默的手背,似乎是在叫她不要太担心,她们三人都有自己的女儿,总有一天要亲手将女儿送出紫禁城。“姐姐,出了宫,她们便能走上街市,便能结交妯娌朋友,那是比紫禁城更广阔的天地啊。”安陵容的安慰突然让曹琴默释然了些许。外头周宁海突然匆匆跑了进来,对着三位娘娘跪地行礼,“娘娘,宫外传来的消息,苏州织造的孙家因为贿赂逆党而被问罪了。”什么!曹琴默惊得站起来,看向年世兰。苏州织造孙家十几年前和伯父交好,常有来往。当时孙家和曹家是八爷的拥趸,后来曹琴默被先帝爷指给了雍亲王,曹家为免猜忌,才不得不稍稍和孙家疏远。皇上在登基后初次选秀就给了孙家好大一巴掌,责令孙家女眷永不许参加选秀。孙家一直是靠着巴结年大将军的缘故才保着一家子荣华富贵,当时苏州织造进贡的缎子都是直接送进翊坤宫的。这些年,皇上清算八王九王敦亲王的附庸者一直没有停歇。名为清查贪腐、清明吏制,其实更是在对官员进行洗牌,让效忠者代替曾经站错队的人。这才几年的光景,就轮到孙家了。那曹家怎么办?曹琴默急得满头是汗,年世兰脸上却是一种已经麻木的悲伤。“早晚的事,本宫知道,当年依附哥哥的,有一个算一个,皇上都不会放过。这对年家活下来的人,何尝不是一种警告?”
年世兰叹了一口气,撇过脸去,看向富丽堂皇的翊坤宫,仰着头抹去眼角的泪。曹琴默知道,年世兰终究是放不下年大将军的死,皇上这样刨根揪底地清算,仿若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一遍遍凌迟般提醒她:兄长拼了性命在战场上厮杀,年家子侄流血受伤,都是不值的。曹琴默实在担心家里,匆匆告别了年世兰,从翊坤宫出来。这些年曹家还算安分,没闹出什么引人瞩目之事,但是现在没犯事儿,不代表皇上不会追究从前犯的事。她将温宜送回永和宫安顿好,立刻前往养心殿求见皇上。养心殿大门紧闭,一派肃杀景象。事关家人,曹琴默往日里再是个淡定的性子,如今也无法冷静了。曹琴默站在殿外候了一会儿,见到安陵容来了,她似乎也很着急的样子。“姐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咱们先回去等着吧。”曹琴默回望了一眼养心殿,又看向一脸平静的安陵容,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好吧,姐姐是关心则乱了。”两个人一起乘着轿辇回宫,一路上一言不发,到了永和宫,两人进了内室才双双叹息。“妹妹叹什么气?”安陵容想到了前世爹爹贪污被皇上揪住不放之事,就算把爹救了回来,自己失势时也免不了爹爹被问斩的结果。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之上哪里有清清白白的官员。这后宫里也没有一个好人啊皇上不过是从前愿意装聋作哑,今后不愿意罢了。“姐姐急着去养心殿,是想了解家人的近况,还是想要替家人求情?”曹琴默愣住了。这个情况,与从前年将军远在西北,年世兰接到消息时是一样的。当时她们俩还费尽心机地为年世兰筹谋,宁可让年世兰接受年将军的死,也要保住京中家人。同样的情况,劝旁人冷静,真落到自己身上,便无法淡定了。“姐姐,尽可能地保下年幼的子侄和家中的女眷才是上策啊。我们身处后宫,再如何位高权重,终究无法置喙前朝之事。”曹琴默忍着心头的无奈,眉头紧锁地忍住泪,脑子也清明了一些。伯父勾结八王爷是板上钉钉之事,孙家的事不过是个引子,一旦拿到账册实证,曹家就无法幸免于难。做下的事是抵赖不得的,一朝站错队,弥补却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曹家五代为官,即便到了这一代无人可用、稍显落魄,但百年来家中还是积攒了不少珍宝和田亩。抄了曹家,皇上的国库亏空便又能稍稍回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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