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说,荀文绮连忙冲上去道:“你放肆,你敢对太妃娘娘无礼,我看你是找死……”
她到底是不够聪明,老太妃之所以留着凌霜不拉下去,就是要驳倒她,事情已经发生,要是传扬出去,和程筠那场对话一样,凌霜固然是个疯婆子,但程筠也难免受人耻笑,说太过懦弱愚钝,堂堂一个春闱举子,竟然辩不过一个疯婆子。
老太妃向来以女子典范自居,又号称管教着京中的小姐们,如果被凌霜这番疯话驳得无话可回,传扬出去,她的脸往哪搁。
荀文绮体谅不了这一片苦心,还在喊打喊杀,实在是笨。
凌霜也早明白老太妃的意思,顿时笑了。
“我知道娘娘的意思,娘娘要惩治我容易,但要消灭我的思想却难,娘娘不如想想,如果你的话是正理,我的不是,怎么我的歪理反而比你的正理更有说服力,会不会我的话才是正理,只是千年来被隐藏了呢……”
“你!”
老太妃指着她,气得发抖,环视周围噤若寒蝉的夫人小姐们,正准备破口大骂时,却听见一个声音平静道:“我倒觉得,凌霜你说的,也并非正理。”
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来说这话,凌霜都不会惊讶。
但说话的是卿云。
满室寂静中,她站了出来,旁边娄老太君和娄二奶奶都大惊——凌霜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再搭上一个卿云,如何得了。
娄二奶奶无力地拉着她,她却拍了拍自己母亲手背让她放心,仍然站了出来。
“我听着你说的话,虽然是心疼女孩子们,但这话不该对着我们说。”她平静地看着凌霜道:“你说花信宴不好,定亲嫁人不好,你要考科举,你要下场打仗,那是因为你有这样的体格,你读过这么多书,你也有底气,有靠山,自由自在。
但花信宴上的女孩子,各有各的家境,岂能人人都和你一样。
花信宴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有爹娘这样容忍支持你,有这么幸运能拥有自保的能力。
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会被世上的其他人分食殆尽。”
“你说,要自由,嫁人是受束缚,说内宅是受人控制,但至少那是夫人们自己的一片天地,如果都像你说的,从此不嫁,那又如何呢?这世上有女子的安身之处吗?还是个个都去做尼姑?”
荀文绮见她们姐妹辩论,顿时喜形于色,在旁边嘲讽道:“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你们自家人咬自家人……”结果话未落音,被老太妃狠狠瞥了一眼,顿时不敢说话,退下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卿云哪是和凌霜“自家人”,她是直接站在老太妃的立场,为京中小姐们,在和凌霜辩论了。
不然凌霜也不会看着她,神情那么复杂。
“你拿考试作比,那我也来打个比喻吧。”她平静地告诉凌霜:“我们像风筝,飞在云端,各有高低,你说要剪掉我们的线,但你忘了,这根线也是我们之所以能够飞起来的原因,剪断之后,我们只会直直地坠落下去,因为我们没有自己的翅膀,你与其苛求我们要自己飞起来,为什么不去外面,对着男人们提要求呢?
我们不是生来如此,但已经如此了,我们考不了科举,也打不了仗,你也知道女孩子的路难,女孩子的路窄,在这最难最窄的路上,怎么还经得起人再强加一道要求,逼着我们要自由自在地活呢?如果真有翅膀,谁不愿意扶摇直上呢?
你这行为,和男子对女子的苛求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说你在乎女孩子们,但你在这对着这些女孩子讲你的理论,有没有想过她们会受到什么影响,她们的将来会如何。
如果她们因此沦落,毁了自己一生,你能负起责任吗?就不说我们,你自己的人生过得如何呢?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如果连活着都不能保证,那自由又有什么意义呢?”
凌霜脸上的震惊,与其说是被卿云驳倒,不如说是对卿云这忽然的一刺的意外,她护短,但也放心把后背交给自己家里人,她想过所有人来和自己争执,唯一想不到的是这个人竟然会是卿云。
但她也反应了过来。
“是大家真没有翅膀,还是自己不愿意发现,不愿意用自己的翅膀?
今天在这里的,已经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了,如果我们都这样自居为受害者,那天下的女子哪还有出头之日……”她立刻反应过来,道:“我看夫人们整治妾室的时候,可不像是随波逐流柔弱不能自主的样子……”
但老太妃哪里还容她再说。
“少在这里疯言疯语,卿云说得入情入理,你却冥顽不灵,还不给我打出去!”
老太妃捡着台阶就下,嬷嬷们立刻呵斥起来,有反应快的夫人们也骂道:“还在这胡言乱语!”
“娄二奶奶还不管管她!”
一片喊打喊杀中,娄二奶奶一把拉住了凌霜,见她还想争辩,连忙重重打了她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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