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推辞,报了个地址,是某某高官的家宅。
应浅是跟了黎星之后学的开车,学成之快让教他的士兵都惊掉了下巴。黎星却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不然也不会留这么个小鬼在身边做事,哪怕童襄举荐的也不行。他身后的童襄和应浅对视一眼,童襄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用下巴指了指黎星。应浅极快速地笑了一下作为回应。黎星回头,童襄掩饰都没有,极灿烂地笑了一下。
车稳稳地停在路边,童襄从副驾下车,挥手向应浅告别。门房迎出来,引童襄进门,面对童襄的道谢十足的诚惶诚恐。
黎星家里没有女眷,曾经被包办婚姻捆在一起的妻子早就离婚飞去国外了,这类夫人们聚在一起搓麻将打牌的场合便只能童襄去。他一个大男人,挤在女人堆里却不觉尴尬,举止比起那些出身各有不同的太太们更有讨男人喜欢的所谓“女人味”,惹得有些太太很是不满,明里暗里骂他狐媚。
再怎么讨厌,进屋也要先寒暄几句,问起童襄路远,是怎么来的。
“哦,六爷的副官去城西办事,顺道送来的。”然而这官邸在黎宅的东边,完全是两头。“他乐意送就是顺道呗。开车来去也就两刻钟都没有的事。”
引来其中一个太太翻上天的白眼。
桌旁还有个他眼生的年轻女人,听其他太太们说还是个学生,因为家里变故读不起书,就嫁给某某部长做姨太太。
那年轻女孩子只是低着头,烫着的时兴发型一点都不适合她,有种小孩扮大人的滑稽感。她并不在打麻将之列,只是坐在童襄和带她来的太太之间,充当一个花瓶。那个太太说不上讨厌她,但也绝谈不上喜欢,只是淡淡地,无视了这个女孩子。
童襄码牌极快,几下便完工,扭头和那个女孩子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呀?”他将声音放得轻而缓,像是在哄孩子。
那女孩子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带她来的太太,小声道:“何皎皎。”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真是好名字啊,”童襄笑着,“碰。”
何皎皎又抬眼看看他,紧张地笑了一下。
这些被养在后院里的太太们平日里无事可做,最喜欢嚼些八卦。手里忙着,嘴上也不闲着,说完了旁人不够,连在场的也要刻薄几句。
“皎皎啊,你可要争气。金部长家里都没几个孩子,开枝散叶的责任很重嘞。而且要是儿子,以后才有个依靠。”
“是啊。不过金部长好歹还能有些个儿子,不像黎六爷……”
童襄好脾气地笑笑:“幸好六爷不怎么喜欢小孩,孩子少些还清净,有齐小姐生的两个孩子就很够了。吃。况且现在可是新社会,讲究自由平等的,女儿怎么不能继承家业?格局要打开嘛。”
“而且,”童襄摸进一张牌,又打出去,“我自己就是男人,也不必靠儿子养。这果子不错,皎皎你也尝尝。”
童襄起身,将桌上的点心直接连盘端起放到何皎皎手上。“多吃些,你太瘦了,多吃些身体才会好。”
何皎皎捧着盘子,眼神在太太和童襄之间来回两趟,小心地捡起一颗童襄说好吃的果子放进嘴里,慢慢嚼了嚼,一直低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好吃吧?”童襄笑眯眯地,又打出一张牌。
何皎皎点点头,又在童襄的劝说下吃了另一种点心。
那尤其不喜欢童襄的太太冷哼一声,又把白眼翻上了天:“和别人家的姨太太勾勾搭搭的。黎六爷知道童先生在外头……这么给他戴绿帽子吗?”
童襄咧嘴笑了一笑,朝何皎皎张开手,偏头:“皎皎,帮我摸一张牌吧?”
何皎皎看向童襄,想了想,把手里的点心盘交给童襄,起身摸来一张牌展示给童襄。童襄瞟了一眼仍然对他横眉竖眼的阔太太。“自摸。”何皎皎依言摊牌,清一色。
“许太太,这些话你大可以去和许厅长说,再由许厅长转告六爷。”童襄捻起一颗瓜子,两根指头捏开取出瓜子仁,慢慢地积起一捧,倒在何皎皎的手心里。“还继续吗?我洗牌了。”
当天童襄运气不错,小赢了几个钱,往兜里一揣就告辞:“我得家去了,家里孩子等着呢。”说罢朝何皎皎眨眨一侧眼睛,自顾自地离开了。
出了门就上车,应浅发动车子。路上童襄从袖子里抽出几张小纸条念给应浅听,都是从金部长的文件上摘下的机密。“卓姑娘看着还好。过几天金部长大约就要来探口风了。”
应浅点头:“货都理好了。”
“那就等鱼上钩啦,”童襄伸个懒腰捏捏肩膀,“搓了一下午麻将,嘶——希望今天晚饭有红烧肉吃,今天在那都没吃着什么好东西。”
童襄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应浅只是听着,两个人都不觉得尴尬。
车开进黎宅的院子,童襄先在门口下了,直奔黎星办公室扔下那几张纸条。“一切顺利。我先去找点吃的,一会让浅哥儿跟您细说情况吧。”说完扭头又要出去。
“我看你是饿昏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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